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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辂的声音一出,其他人都像被一棍子打醒般,既惊又疑地看了过来。
齐鸢笑了笑,冲孙辂和刘文隽施礼:“见过两位师兄。”
乔景云在齐鸢上来时候心里便暗赞了一声好,他作为分社社长平时接触过不少人,像是少年这般意气飞扬却又神华内敛的却十分少见。更何况这人还戳穿了胡兴复,保全了他和江苏士子的面子。
胡兴复万万没想到,这种孤稿也会被人给记住,还这么不凑巧,偏偏撞见了自己偷用!他心里纳罕,一看别人应当都没见过,便想强辩,上前一步道:“你是谁?为什么污蔑我?”
齐鸢站在孙辂旁边,闻言抬眸看了眼这个中年人,疑惑道:“我何时污蔑你了?”
胡兴复道:“你说此文是钱唐门生所做,那你可有证据?”
齐鸢是当年在杨太傅府上看的,太傅珍藏各位名家之作,并不拘于对方身份。而齐鸢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因此将文章始末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胡兴复这样发问,齐鸢当然不能据实已告。况且这人用这种手段想要逼孙兄下山,着实可恶,不羞辱他一番简直难为师兄们出气!
“看来你不打算承认了?”齐鸢好笑道,“此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胡兄莫不是以为,我的两位师兄没听出来吧?”
胡兴复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篇文章,我们扬州府士子人人得以诵之。我们日常刊印的时文书中,十本便有六七本以此文为例。”齐鸢冷哼一声,嘲讽地看向胡兴复,“你是不是以为我孙师兄要认输?其实你开口的一瞬,我的两位师兄便已经听出来了。”
胡兴复瞪大眼,难以置信道:“你胡说!不可能呢!他们刚刚连脖子都红了……”
齐鸢啧了一声道:“那是因为我师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们更没想到,这是在鼎鼎大名的望社集会上,还是资深社员做出来的事情,如此堂而皇之,如此卑鄙诬赖,简直世所罕见呐!”
他不疾不徐地说完,身后的乔景云、孙辂、刘文隽等人终于出了口一气。刘文隽更是冷哼道:“就是,我们从未见过这样斗文的,简直替你们臊得慌。”
烟波廊里的士子纷纷看向胡兴复,刚刚大家都做壁上观,不愿掺和进是非。如今被人骂到头上了,却不得不看向生事的胡兴复。
胡兴复见众人纷纷看向自己,目色怀疑,脸色不由渐渐涨红。
若是今天被这人咬死了,自己还怎么继续在望社风光?他肯定这文稿是不能刊印的,如今的两大刊刻中心,一在杭州,另一处在建阳,这两地都没有出现过这文稿。
如果是哪个小作坊做的,那发行的书肯定少,今天这少年肯定拿不出证据。
想到这,胡兴复干脆死皮赖脸起来:“这文明明是我才相处来的,你得了我的启发,刚刚对出了下半段。我承认你勉强算的上才思敏捷,但你空口污蔑我,别说我们望社,便是到提学官哪里,也容不下你如此放肆!”
他看起来理直气壮,大声呵斥齐鸢。
齐鸢不慌不忙道:“那依你之言,此文前篇是你所做,后篇是我所做?”
胡兴复道:“正是,你是看我破题承题做的好,受了我的启发。”
“好,那就按你说的。这是你我新做的。”齐鸢笑道,“你破题承题做的好,将题意破的干干净净。而我实排五比,气势浑然,和雅精粹,结题与起讲照应,浑然一体。那你我相比,谁高谁低?”
胡兴复被齐鸢问住。一篇八股文,破题承题固然重要,后面起讲和八比,束题结题占据更多篇幅,要将题意写尽写透,是最考验功力的,否则狗尾续貂也难成大作。更何况齐鸢所背的足足四五百字,最为精彩的五比都是他背出来的……胡兴复当然不敢说自己比齐鸢厉害。
“只能说各有千秋,旗鼓相当。”胡兴复狡辩道。
齐鸢料到他会这样说,闻言哈哈大笑:“我齐鸢生平最不喜欢“旗鼓相当”一词。胡兄,你要么承认你不如我,要么我们就再比一次,定出输赢。若你输了,这次不仅要向我师兄道歉,向江苏士子道歉,还要向因你无礼傲慢被无辜牵扯进来的浙江士子们道歉。浙江文风兴盛,出过多少品性高洁的名士大儒,你今天为耍威风拉一省生员下水,让浙江士子因你蒙羞,你要脸否?”
胡兴复嚣张惯了,听这话双目瞪圆,怒喝道,“大胆狂徒!你竟敢辱骂前辈!”
“我看你是做贼心虚。”齐鸢冷笑道,“你比,还是不比?”
“比就比!”胡兴复故技重施道:“你说范围,我来出题。我们只比破题承题,若你输了,你们三人立刻滚下山。”
齐鸢心里冷笑,他虽然不知道胡兴复是做什么的,但也看出这人必定有很多市面上不可以刊印的孤本手稿。现在对方怕自己再凑巧“背出”他的全文,因此不再比制艺,只比破题承题。
破题承题就短短两三句,齐鸢又要忙着比赛,肯定不能立刻想出他借用的内容出自哪里。
胡兴复暗自得意,就听齐鸢在一旁道:“再出题岂不麻烦。不如我们就以刚刚的题目,另做一篇。”
齐鸢道,“这次换我来做破题承题和起讲,胡兄续作。若胡兄做的上,那我们师兄弟三人甘拜下风。若胡兄做不上,那滚下山的就是胡兄了。”
他说完看看了眼前的老者,又看了眼乔景云:“各位意下如何?”
围观众人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但胡兴复死不承认,大家也不想得罪他,因此都在一旁冷眼旁观,看这个新人有什么办法。现在新人也要跟胡兴复比试,大家惊讶之余也有些担心。
——这俊秀少年穿着一身青色锦衣,上面的五福纹路在光下熠熠生辉,然而服制却非生员们穿的襕衫,头顶也没有方巾。
这还是个童生?
有人迟疑起来,问齐鸢:“还未请教公子大名?这位公子为何没有着生员服饰?”
齐鸢冲众人拱手,淡淡一笑,道:“扬州府齐鸢,今年刚过府试。”
烟波廊里众人嗡地一声。孙辂见状忙道:“小师弟今年才锐意科举,如今连夺县府两试案首,制艺水平不再我等之下。”
乔景云心中也是惊呼,心想原来这就是齐鸢!那个传说中的扬州府第一小纨绔,过目不忘,有口占之才的小才子?他又仔细去看齐鸢,只见这人一身正气,观其貌,如芝如兰,听其声,如林籁泉韵,风衣不俗,绝对是人中龙凤。
这样的人,他是定要拉拢的。
乔景云再不犹豫,立刻拊掌附和道:“齐师弟所言有理,我们就仍是刚刚的题目比试。”
而亭中的老者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齐鸢,随后笑了起来:“如此,倒也显得公平一些。齐小友,那由你来破题,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何?”
孙辂是生员,又是齐鸢的师兄,刚刚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作文。齐鸢既然是个童生,时间理应长点。
谁知胡兴复列抗议道:“我刚刚只用了一刻钟,他也只能用一刻钟。他若一刻钟之内做不出来,就要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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