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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山田太太笑眯起的眼,眼尾边上几路深深浅浅的皱纹,突然对祖母这个词有了具体的概念。
四个人坐在一块围着矮桌坐了下来,英语日语混杂着聊天。
山田太太曾经在高中任职过英语老师,而山田先生是大学的教授。两个人没有孩子,年轻的时候喜欢在全世界四处旅行,接触了许多不同国家的人。只是上了年纪之后,山田太太的腿脚变得不太方便了,山田先生便提前退休,带着她回了老家。
在这里他们申请了一些国际交流志愿者的项目,偶尔接待国外来留学交换的学生。山田太太已经无法再出远门了,山田先生觉得至少远道而来的客人能带来一些来自远方的故事,他希望她不被腿脚束缚,永远有新鲜事可以听。
他们收养了一只黑色的柴犬,给它取名库洛。收养库洛的时候它已经有七八岁了,山田太太说反正他们也不年轻了,谁也不能嫌谁老。
“现在库洛已经是十三岁的老头子啦。除了每天早上出门散会步,就不爱动弹了。”山田先生笑呵呵地对他们说道,伸出手摸了摸躺在他脚边的狗。库洛能听懂似的,用鼻子粗粗地喷了口气。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住这样破旧的地方。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房子。我在这里长大的。它跟我一样,也上了岁数了。”山田太太有些抱歉地摸着自己的手指说道。
程羽西连忙摆手说:“不会不会,谢谢你们招待我们。”
吕知行抬起头望了望陈旧房顶,问:“山田先生以后也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不,我们打算过段时间搬进养老院里。这个房子太老了,即使修缮了很多次也无济于事。平日里用用倒还好,但若是遇上大的地震,随时都有可能会垮掉。”山田先生说着,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只不过搬进养老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接待像你们这样的孩子了。”
“等到下次回来,我们会再去看你们。”吕知行笑着许下承诺,为这个夜晚里愉快的谈话会划上了句号。
为了不打扰老人家们休息,吕知行和程羽西手脚麻利地洗漱收拾好,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
客房在二楼。房间里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他们的床铺是铺在地上的,垫子很厚,躺上去软绵绵的。墙壁上装着一台空调,崭新得跟这整座房子格格不入。
隔着一层楼层,主人尽量隐藏了自己存在,既保护了客人的隐私,也是为了让客人过得轻松自在一些。
桩桩件件都是两位老人对于接待他们的尽心尽力。
程羽西忽然觉得有些遗憾不能陪伴他们很久。他们只能在这里住上两个晚上,签证到期之前就得回大阪去乘飞机回国。
程羽西随意地翻着自己那乱涂乱画的笔记本,一回头看到吕知行已经躺在被窝里玩手机了。他收起笔记本,关了灯,掀起吕知行的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里,贴着他躺了下来。
吕知行摁灭了手机御演乄扔在一边,微微低下头看着程羽西笑:“你又跑来挤我,你自己的床呢?”
木质的老房子,稍稍走动一下就吱呀作响。墙壁更是薄得跟纸一样。
“嘘……”程羽西示意他小声一些,他没有戴眼镜,在晦暗的房间里,眸子依旧清亮。他用说悄悄话的音量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吕知行眨了两下眼睛,笑着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程羽西的鼻子,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干燥的,干脆的,一触即分的吻。
程羽西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他用手掰过吕知行的脸,微微张开嘴吻了上去。他用嘴唇一点一点磨开了吕知行的嘴,舔到了他的舌尖。
湿漉漉的,暖融融的,缠绵悱恻的吻。
血液好像从大脑里褪了潮,而身体的另一边却水涨船高。程羽西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浑身都滚烫了起来。他感觉到吕知行捏了捏他的腰,才忍不住酸痒放开了手。
吕知行微微喘了两口气,哭笑不得地质问他:“程羽西你……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哦。对不起。”程羽西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他浑身的燥热退不下去,脸也憋得通红。他挪了半边身子回隔壁的床铺,又恋恋不舍在他的嘴角亲了亲。
吕知行无奈地喊他的名字:“程羽西……”
程羽西身手矫健地滚回自己的床铺,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你别说我了,我已经睡着了,”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怕控制不住。”吕知行用手挠了挠额头,叹了口气。
程羽西从被子里探出半颗脑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他忍不住问:“你以前都是怎么忍住的。”
“你在搞笑吗?我不忍住难道还能霸王硬上弓吗?”吕知行苦着一张脸。
程羽西抿抿嘴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喜欢我为什么能一直不说。我就忍不住。”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吕知行后,纠结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全招了。
“这个啊……哎呀……其实我也不算忍得住吧。这不是经常被别人看出来嘛?”吕知行翻了个身,平躺着望向天花板,“我只是不敢跟你直说而已。”
过去吕知行每天都恨不得把一百句情话塞进真真假假的玩笑里讲给程羽西听。也不知道是吕知行的玩笑话说得太好,还是程羽西太迟钝。他的那点心思竟真的没有暴露。
“你干嘛不跟我直说啊?我自己琢磨多浪费时间。”程羽西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吕知行眼神愣愣地望着上方,很长时间都没说话。他在书上看到有人说青春期的情窦初开只不过是一场凉风吹来的重感冒,一阵头晕目眩鼻涕眼泪之后便会逐渐痊愈。程羽西对他来说却像是绝症,在他身体里疯狂地增生出了致命的“爱细胞”。
而那些爱意像从土壤中露出来的半片残败蝶翼。
破碎的,扭曲的,腐朽的,肮脏的,在阳光下会反射暗哑的彩光,带着一种美丽的毁灭意味。
“一开始,我是觉得要是真的说出来,你说不定会跟我绝交。后来又意识到对你的喜欢说不定会伤害到你,就更不敢说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发愁,心理医生让我多转移注意力,所以我寒暑假总是到处晃来晃去。后来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吕知行歪过头冲着程羽西笑,努力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本来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团火,扑上去可能会灼伤你,就什么都能忍住的。可是你喝醉了酒,非要来招惹我。”
“哇靠我可真该死!”程羽西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句。吕知行就笑眯了眼。
程羽西望着他咬了咬下嘴唇,他伸出双手捧住吕知行的脸颊,说:“吕知行,以后呢……不要再强颜欢笑地装作一副很无所谓样子。高兴就说高兴。难过就说难过。喜欢就说喜欢。讨厌就说讨厌。我再给你写一份承诺书,保证无论怎么生气也不离开你,签字再摁上血手印,期限一万年。”
吕知行笑,他问:“一万年过后能续约吗?”
“可以。”程羽西点点头,说完他便笑了起来,“你安静一点,这次换我帮你,好不好?”
触碰到吕知行的时候,程羽西会一直贪得无厌地盯着他看。
他看着他绷紧了嘴角,吞咽时喉结上下滚动。程羽西觉得吕知行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眸光晃动的眼又纯真又性感。他看着看着会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像小动物一样舔舔他的脖子和喉结,或是亲亲他的鼻尖和嘴角。
吕知行微张着嘴,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他抬手搂住程羽西的背把他整个人都捞到了自己怀里,摁住他的后脑勺用嘴碾压他的嘴唇,用舌头填满他的口腔。程羽西眼睛一闭,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
他在他的手心里放了几朵温热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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