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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此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骚乱,有人大叫:“圣殿中正在举行祭祀,教皇设了禁令,王上,王上,您不能进去!”
“什么祭祀,明明就是在给九哥举行神婚罢?滚开!”
我朝骚乱处望去,竟见数十名持刀的侍卫冲了进来,与那些守在这石殿门口的红衣祭司们厮杀起来,一个衣衫华贵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只往祭坛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便僵立在了那里。
“母尊……你在做什么?”他盯着我的尸身,脚步虚浮地踉跄了几步,喃喃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不是,在给九哥举行神婚吗?”
“去,把你九哥叫来……”那伏在地上的女魔头忽然嘶哑道。
我想起大夫人所言,心里一紧,不,绝不能叫那林来!她定是要对那林不利!我大喊起来,可他们显然什么也听不到,那洛亦对那女魔头的话置若罔闻,看也没多看她一眼,踉跄闯入了祭坛里,跪在了我尸身旁。我满身的伤痕令我看起来死状凄惨,许是将他骇傻了,他怔怔看着我的尸身,半晌,手才颤抖着探向我被剜开的胸口:“弥伽?弥伽,你醒醒……”
可我的尸身自然无法回应他。
“母尊,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咳咳……”他嘶嚎一声,红了双眼,剧烈咳嗽起来,咳声又急又响,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无法喘息一般,倒抽了一口气,呕出一口鲜血来,一头栽倒在了我的尸身上。
“那洛?那洛!”
我唤着他的名字,见那女魔头摇摇晃晃地起身,一把攥住他的后颈,将他拎了起来:“废物,连做个瓶子都是破的,及不上你兄长半分,除了当摆设,你还能做什么?生你又有何用?”她似怒极反笑,“罢了,暂且先用你……”
说完,她便一口咬住了那洛的颈侧。
我震惊地睁大眼,看见血红的脉络转瞬自他的手背爬上那洛脸颊,他浑身颤抖,垂着的头向后仰起,痛苦地呻吟起来。
“你做什么!他是你的儿子!”我怒吼着,冲到他们面前,可双手自那洛的身躯径直穿过,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嘴唇血色褪尽,颤抖的身躯渐渐不动了,如破布偶一般,被扔在了地上。他奄奄一息地抬起眼皮,望向我的尸身,手颤抖地伸出手,攥住了我尸身的手,瞳孔缩了缩,眼角滑下一滴泪来,嘴唇翕张着,好像竭力想说什么。
我将耳朵贴到他唇边。
“悔……不该……”
“把王上送回寝宫,好生调养。余下的人,抓起来好好审问,我要知道,是谁敢往我选的祭品身上下毒。”
“是。教皇,这祭品的尸身,如何处置?”
女魔回眸扫了我一眼,她脸上的红纹已然不见了,只剩颈部还余下些许——我复仇失败了。我不但赔上了自己的命,也使那林和那洛兄弟俩头顶悬着的闸刀,就要更快地落下来了。
“死了就无用了。烧了吧,做成供灯,送到登天塔的神龛底下放着。他那么喜欢这孩子,就让这孩子伴他朝朝暮暮吧。只不过,在圣君飞升前,这孩子死了的事,切忌要瞒住。圣君若问起来,就说,这孩子尚未恢复,还在本尊这儿休养。”
我仰头望向这圣殿的穹顶,想飞出去找到那林,要他快些逃走,可我的魂魄却徘徊在上空,无法离开,很快,我意识到,我的魂魄只能跟着我的尸骸。我看着几个祭司们围过来,将我的尸神抬起,祭坛上一扇门打开,露出一道石梯,他们走进去,走到了底下更黑暗而阔大的石殿里。无数瘦骨嶙峋的人被囚困在笼中,有了的没了双目,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胸背无皮,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我看见许许多多如我一般的鬼魂漂在空中,却无能为力。
他们都被拘禁在此,以肉身为石,铺就了这些人的登天之路。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的尸身被扔进巨大的火炉里,火焰燃烧起来,不过须臾,就骨肉焚尽,只剩一根脊柱,一个头骨,从黑乎乎的灰烬里工匠们拾出来,叮叮当当的凿开,做成了灯台与灯碗。
我麻木地凝视着那盏我自己尸骨制成的灯,忽听工匠惊叫了一声:“咦,这红色的,是什么?怎么嵌在骨头里面?”
另一个工匠探头看了一眼:“好像,是个戒指?”
“看起来怪值钱的,要不,给它凿出来……”
“别乱凿,这嵌得深,当心凿坏了灯柱,要用自己的来还!”
雕灯的工匠打了个哆嗦,不敢再乱凿了。
我伸出手去,抚触这嵌在我脊骨里的戒指,那林送我的戒指。
我得做点什么,救我的爱人。
忽而背后一阵冷风袭来,我回眸望去,便瞧见不远处的半空中,漂着一对打着纸伞的瘦长身影,一红,一蓝。
虽未与他们素未谋面,我却意识到,他们是来接我的鬼差。
我躲在灯后,却见他们并未上来拘我,只是远远漂在那里,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生死有命,你若心怀不甘,弥留此地,不愿轮回,超过头七之限,三魂七魄皆散,便会如它们一般,只余下一丝灵念,变成此地的地缚灵,不得往生。”
我摇摇头:“我不愿往生,不愿轮回,求鬼差大人许我留在此处,护我爱人周全。”
“你并非厉鬼,不过一介新魂,如何护你的爱人?”
我不可置信:“为何我死得如此凄惨,却还不是厉鬼?”
对面一声长叹:“因你本性纯善,至死,心中仍是爱大过于恨。若你化成厉鬼,完成心中所愿,便会魂飞魄散,也就见不到我们了。”
我一怔。我对那林的爱,竟让我无力护他,何其讽刺!
我双手作揖,朝他们一拜:“我想做厉鬼!鬼差大人,求你们让我化成厉鬼,我想护他,哪怕魂飞魄散,不得往生,我亦心甘情愿!”
“此事,我们无能为力。不过,你若实在思念他,便朝物件吹气,物件若有动静,他兴许会有所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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