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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善彦是这么被养大的,他也乐意这么养自己孩子,而且他小时候亲爹不做人,总让母亲垂泪,郎善彦也跟着不开心,等他自己做了阿玛,便绝不让孩子吃这份苦。
等到两岁后,郎回常被傻阿玛带出家去玩,去济和堂认药材,对着小铜人认穴位不说,郎善彦常带郎回去京郊踏青,带他骑马,还有去各处点心铺子买吃的,将京城里除豆汁外的特色美食吃了个遍。
再有就是去天桥看杂耍,路简提过的跌跤郎回也看到了,瞧着硬桥硬马、打得格外精彩,没想到放路简的嘴里也只是“套子武艺”。
有吃有玩,到处溜达,营养和运动都充分的情况下,郎回更加健康。
但斗鸡走狗耍蛐蛐这类事,郎善彦和路简都是不许郎回玩的,这些东西容易勾着人玩物丧志,养成“花没必要的钱”的坏习惯。
栀子姐也爱在做完家务后,抱着郎回和两个女儿八卦:“在京城,最不能玩的就是鸟,你们祖父,就是那老爷子年轻时爱玩斗鸡,往里面砸了好多钱,有一阵子咱们家只能借债度日。”
说到这,栀子姐拿手帕擦擦眼角:“还有那些茶楼里唱戏的戏子,听他们唱唱曲可以,千万别指着和他们来往,那是想近一点都得花钱开路的,你们阿玛生前喜回一个叫春玉仙的,为了得他一个眼神,半年的俸禄都往台上扔,什么人呐!也不想想自己还有三个孩子。”
栀子姐在郎回的眼里,算是典型的清末京城底层妇女,她有点在皇城根上耳濡目染的见识,但不多,本人大字不识一个,却会想着让孩子念书,还有朴素的人生观价值观。
在栀子姐的眼里,戏子里头有可怜人不假,但普通老百姓还是离戏子远点好,省得丢了财气。
此时已近黄昏,栀子姐放郎回下地,让两个女儿陪主家小爷踢毽子、翻花绳打发时间,她得去厨房里做晚餐,之后再带女儿回家,碗则是放第二日早上洗,那大香、那二香捎带手就能洗了。
灶火燃起,锅中热油,锅里加油和香料,生烧排骨,再加黄酒去炖,栀子姐很会做菜,浓烈的肉香溢出厨房大门,引得大香、二香不住地咽口水,郎回看看她们细瘦的模样,回屋去拿了牛舌饼,出来分给她们。
大香小声说:“谢谢寅寅弟弟。”
二香转着机灵的眼睛,笑嘻嘻拿额头撞了撞郎回的额头,力道很轻:“寅寅弟弟真好。”
时值深秋,天气冷了,路简让栀子姐走前带一匹布走:“张掌柜从南边进药时,看到一批积压便宜卖的布,花色是老了些,运到北方转手一卖也是进项,这匹我特意让他们留下,就是给你们的。”
这是一匹老式土布,摸着很糙很厚,深青色,没有任何花纹,栀子姐却高兴不已:“多谢你了,我、我家里三个在长个的,本想着今年几个大人都去买估衣穿了。”
估衣就是二手、三手的旧衣,在大清的服装市场很常见,老百姓们大多是有一身估衣,便算体面了,更多人家是全家仅一件衣物,谁出门谁穿。
郎回坐在小板凳上,用勺子舀水蒸蛋吃,栀子姐经常买肥瘦相间的肉剁成肉沫,汆个肉丸,又或者放蒸蛋里,全家也就郎回有这个待遇。
甜丝丝的南瓜被碾进饭里,拌着蒸蛋一起吃,郎回吃得津津有味,饭后站在父母面前背《濒湖脉诀》。
背到一半,院子大门被敲响,孩童稚嫩的嗓音扬得高高的:“郎爷,有病人啦!”
郎回背诵的声音停住,就被郎善彦摸了摸头。
“我去看看。”郎善彦下榻穿鞋,走出正房,穿过几盆茉莉,打开大门。
一个戴着瓜皮帽、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孩子对郎善彦打了个千:“郎爷,您吉祥,我给您带病人来了。”
郎善彦面露茫然:“你是?”
这孩子看着倒是细眉大眼,清秀白嫩的模样,可他是谁啊?
孩子嘿嘿一笑:“我那德福呀,大香二香的弟弟,之前在胡同口玩蛐蛐呢,碰上个人往地上一倒,我心好,就把他领过来了。”
那德福别看年纪小小,他那口京城腔,嘿,还真地道!
被那德福指着的人身上披了件绸缎斗篷,显见是有财力,只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看起来很不好。
到底医者仁心,郎善彦让人进了门,那德福手负身后,也跟着晃进东厢房。
这院子坐北朝南,北边的正房是郎善彦和路简在住,西厢房便兼职了库房、厨房,下头还有个地窖,专门在冬季存萝卜用的。
东厢房则摆上了床榻和桌椅,是等郎回再大一点给他用的,郎善彦没让客人碰床,只请病人在靠窗的榻上坐下,点了灯,再一看,心中一惊。
“月红招?”
月红招有些窘迫,只轻轻颔首,学那德福叫:“郎爷。”
郎善彦摆手:“别介,在月老板面前,我算不得爷,您这是?”
月红招起身欲走,又疼得坐回去,郎善彦看他的神色,对那德福说:“三娃子是吧?去和我家小孩一块吃个晚饭不?”
那德福人小鬼大,又是一福:“喳,小的这就陪郎小爷用膳去。”
他颠到正房,看到一女子正在舀汤,小孩子不懂男女之事,却识美丑,路简黑发白肤,五官柔美,唯有眉宇带着英气,真是个漂亮大姐姐。
路简之前提短刀站在东厢房外,把几人的对话都听见了,见那德福进来,就招招手:“三娃子是吧,来喝汤,待会我送你回家。”
她身旁坐着个小娃娃,正认真将米饭送进嘴里,小娃娃身穿红色绒背心,小嘴红红,正努力咀嚼食物,瞧着喜庆又可爱。
他吃得可真香啊。
那德福立时被吸引走目光,坐到郎回身边,努力表示友好:“寅寅弟弟,我是你大香姐、二香姐的弟弟,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德福哥哥。”
郎回被这丝滑的名字吸引注意力一秒,咽下嘴里的饭,糯糯道:“你好,德福。”
两个小孩学着大人说话引大人发笑,路简别开脸勾起嘴角,回过头,就看到儿子给人夹了块饽饽,一看就知道是嫌那德福太能唠,拿吃的去堵人家的嘴。
路简坐在一侧,心中忧虑那突然上门的病人,月红招是京城今年最火的伶人,但京城的内城不许唱戏,这些戏子都住在外城,靠百顺、韩家潭的地方。月红招怎么跑到安定门来了?
这其中缘由,郎善彦会和路简讲,却绝不会让郎回知道。
但这小两口不知道的是,等到第二日,郎回就用一声“德福哥”,从过来送蝈蝈的那德福口中知道了这场轰动京城梨园的大八卦。
郎善彦:“便溏也继续吃!你是不是用了人参养荣汤,最后两味用了川芎和陈皮?”
见二弟点头,郎善彦说:“换掉,改为怀山药、木香,先吃七日,七日后看腰背手足还冷不冷,有好转了就换成丸药,便溏也没事,多喝点米浆护胃,再切姜片置其肚脐,姜片上面放艾灸。”
郎善贤记在心里:“好,我回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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