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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熟悉的人会畏惧你,熟悉的人只想和阎王许愿。
虽然沈青自从打了沈志高之后,内心莫名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枷锁从他身上去掉,整个人都轻盈活泼了起来。但他毕竟不是真的阎王,对于连蓉的许愿连连摆手:“虽然你大伯母确实很不好,但罪不至死吧?惩罚要和她犯得罪过差不多量级,不然我成什么了?”
沈青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无形中给村里的哥儿和姑娘们做了什么奇怪的榜样,瞧连蓉这张嘴喊打喊杀的样子?
“说得也是。”连蓉深沉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沈青:“你是什么?你是活阎王啊。”
沈青:“……并不是,别乱说。”
他又仔细看了看手里这只即便被踩扁也有模有样的草编蝴蝶,略微思索了片刻,露出促狭的笑意:“不过我倒是可以小小的帮你出出气,就当是实现的你生日愿望了。”
虽然连蓉的生日愿望是把王氏“收走”,和沈青的小把戏八竿子不相干。
王氏之所以处处针对连二婶,很大原因是因为嫉妒。既然她是个这么爱嫉妒的人,就让她多嫉妒嫉妒好了。
连蓉似懂非懂的看着他,沈青已经拉起了她的小手,把她带到了苗氏的房间。
如今苗氏的房间已经颇有几分富家太太的模样,同时又带着村里的田园质朴气息。炕上挨墙放着新打的炕柜,里头放着簇新的被褥和穿不完的新衣裳。
窗户用雪白的、厚厚的明纸糊了,映着屋里又干净又亮堂。
地上挨着窗子的位置放着一张大大的桌子,充作梳妆台。正中摆了一面脸盆大小的铜镜,上头还雕了一些简单的花样。铜镜左边放着几个摞在一起的首饰盒,打开第一个首饰盒,盖子上还有一面小小的水银圆镜。右边是一堆瓶瓶罐罐,有擦脸的,有抹头发的。旁边还放着两把梳齿间距不同的梳子。
连蓉好奇地打量着这桌子上的一切,她家连这黄铜镜也是没有的,想要看自己的模样,只能看水里的倒影。
沈青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瞧了瞧她扎得紧实浑圆的两个小包子头,出于对自己动手能力的考量,没敢拆。在首饰盒里翻了翻,翻出两条发带来,左右在她头上比划着。
苗氏和连二婶坐在炕上聊天,见沈青这举动觉得有意思:“这是在做什么呢?”
“今天蓉姐儿过生,这两条发带买来,娘不是嫌颜色太艳,不喜欢吗?干脆送给蓉姐,充作生日贺礼了。”沈青手里拿的两条发带,是他去隔壁翠花铺子转的时候,顺手买的。细细的编织丝绳配的是三种颜色,桃红、水粉、鹅黄,上头还坠了两颗不知什么材质的小珠子,也是粉粉嫩嫩的颜色。
苗氏嫌太过花哨,颜色又嫩,觉得这是小女孩戴的东西,不配自己的年纪。虽然沈青一直夸她还很年轻,但苗氏从来没带过。
这时候听沈青这样说,自然是满口答应,又嗔怪连二婶道:“蓉姐儿今天过生?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她瞧着沈青不会弄,自己下了地接了过来,把连蓉的发髻拆了又抹上一点头油,又香又油亮。碎发都抿进去了,一点儿不显毛躁。
“小小年纪,哪有什么过生不过生的说法!”连二婶道:“还送她生贺礼呢,我们一天天上你家来连吃带拿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以前我苦的时候,你还接济我呢。现在我手头松快了,给孩子这点东西算啥?”苗氏说着话,手指灵活的给连蓉挽了两个四瓣花的发髻,那发绳系在中间打了个蝴蝶结,像头上顶着两个漂亮的小花苞,好看极了。
看着连蓉被打扮得如此漂亮,苗氏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对连二婶道:“青哥儿从小就不爱打扮,也不爱这些花儿朵儿的,我这空有一身本领没处施展,今天可算是逮着了!”
自从沈璋的死因被揭露,苗氏嘴上不说,但肉眼可见的郁郁寡欢了很多天。这会儿打扮起连蓉来有了些精神头,沈青也高兴。假借去自己房间,实际上从空间里拿了一匣子绒花出来。
这是沈青在末世那边养了几个簪娘做的,里头有各种精巧的样式。苗氏选了一朵桃花,一只小桃子,正好相得益彰。给连蓉一左一右插在两个小花苞上,本就长得可爱的小女孩更加粉雕玉琢。
“我的老天,这不便宜吧,这可使不得!”连二婶连忙摆手,那头绳也就罢了,这绒花瞧着模样就精巧!她和苗氏姑娘的时候,赶集也会买个花儿朵儿的戴,可那就是几文钱的便宜货,哪有沈青拿出来的这匣子精贵?连忙就要给连蓉摘下来。“她小孩家的,哪里用戴这么贵重的东西!”
连蓉护着自己头上的小桃子躲在苗氏身后:“我喜欢!我就戴两天,我给青哥做活儿抵!”她从前只见过人家戴花,没见过谁的头绳上有小桃子,戴出去小姐妹不得羡慕死!
沈青乐了:“你能给我做什么活儿?”他又转头看了一眼那只被踩扁的草编蝴蝶:“不过,你把藕哥儿叫来吧,午饭来我家里一块儿吃,给你做个全鸡蛋宴。”
连蓉听见鸡蛋就有点糟心:“我不想吃鸡蛋了,我想吃肉,我想吃咱作坊做的肠儿。”
“什么全鸡蛋宴?”苗氏和连二婶不知道他俩打的什么哑谜。这会儿气氛好,连蓉被打扮了一番,自己也不气闷了,这才把自己那碗鸡蛋被王氏抢了给连宝吃,并草编蝴蝶被踩坏的事儿说了。
苗氏和连二婶这才明白,沈青怎么忽然想起来打扮连蓉,原来是哄小女孩开心呢。
不过这会儿连蓉不哭了,还挺高兴,连二婶听了这话也就没那么堵心了:“算了,咱不跟那糊涂人计较。”
眼瞅着他们二房有着沈青的拔拉,日子越过越好。就算赚的银钱都要交到公中,可苗氏今天送条帕子给她,明天送副鞋面,后天叫孩子来上家吃顿好的,一家子从精气神和穿着打扮都和大房拉开了距离,王氏那性子不眼气才怪呢。
但如今连二婶也想开了,虽然现在赚的钱要交到公中,可有些东西是分不走的,比如她和苗氏的情分。等什么时候分了家,她照样是苗氏的好姐妹,家里孩子想去作坊做工,青哥儿就会让去,还会努力提拔着当管事。
而王氏那头,分了家还会有谁给他们一直送钱?多生了一个小子,天天抱在怀里当金疙瘩又怎么样,自家日子早晚是王氏赶不上的。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分家。连二婶叹了口气,又和苗氏嘀嘀咕咕起来。这村里的规矩是老人没了才能分家,她并没有那么毒心,盼着公婆早死,但却真的很想快点分家:“要是现在就能分家就好了,我们愿意供养公婆,哪怕老大家一分不出也成呢。”
她第无数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连蓉戴着沈青送的发绳和绒花小桃子满村的招摇,获得了全村同龄小姑娘小哥儿的羡慕,才悠悠达达回了连家。出门的时候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丫头,回来的时候满头鲜亮,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一家子的人都盯着她的脑袋瞧。
王氏果然如沈青所想,内心火烧火燎的嫉妒。连蓉本就长得可爱,这么一打扮跟个大家姑娘似的,让她忍不住就想把连蓉拽回尘埃里来。王氏挤出一个十分扭曲的笑,伸手就往连蓉头上去摸:“呦,蓉姐儿头上这戴的是什么呀,怪稀罕的,这能去作坊做活赚钱就是好,你娘都舍得给你买这么贵的头花了。”
这是话里话外暗指老二家藏了私房。
连蓉刚经历了草编蝴蝶事件,早防备着王氏,腰一弯躲过了,捂着脑袋跑到了连老太太身后:“这不是我娘给买的,是青哥见我的草编蝴蝶坏了,可怜我今天过生连碗鸡蛋的吃不上,借我戴的。我自己的东西也就算了,这个大伯娘再不小心碰坏,可赔不起给青哥!”
连蓉在连老太太跟前告了王氏一状,又探出脑袋来对连老太太说:“奶,青哥说要给我做一顿全鸡蛋宴,让我叫了我二哥一块儿吃去。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点心!”
连老太太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脸色紫涨的王氏。家里的事儿哪有能瞒得过她的眼的?随着老二家的越来越发迹,老大家的闹的也越来越厉害了,两房斗得她脑瓜子也生疼。今天王氏拿蓉姐儿撒气,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要为了这事儿说王氏,王氏定然又要闹出许多是非,她也烦得很!
总归是一个小孩子,受点委屈能翻出多大的天。
倒是没想到青哥儿会给蓉姐儿出这个头。她也知道今天连蓉过生还受了屈,便道:“去吧,不用给奶带啥。你有福气,有青哥儿这个表哥惦记,但也别太没分寸,天天连吃带拿的,日子久了惹人讨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连藕:“藕哥儿也去吧。”
王氏咬了咬唇:“娘,这马上中午了,藕哥儿走了二房的活儿谁干?总不能一大家子的活儿都推给我们大房,这也太欺负人了……”
连老太太实在忍不了,脸顿时掉了下来:“我干,我替他干行不行?一天天的找事儿个没完,老二和连实两口子都在作坊里吃,老二媳妇带着孩子上青哥儿家去了,他们一家子都不在家里吃,还得做饭?是干二房的活儿还是伺候你啊?平常也就算了,今天蓉姐儿过生,青哥儿请人过去,就这一天你都要计较,你是真计较这点活儿还是见不得人舒坦?!”
王氏没料想连老太太忽然发难,还这么不客气的掀开她的脸皮,难堪得不得了,恨声嘀咕了一句:“说来说去,娘瞧着二房攀着高枝儿了,心也往那头偏,瞧不上我们大房,我算是看明白了。”说完抱着连宝扭身就进了屋。
连老太太都气笑了,她还偏心二房?她要是偏心二房,那二房赚的钱还能交到公中?她偏大房偏得脸都不要了!不过有句话说的倒是没错,二房是攀上高枝儿了,他们老连家能不能起来,就指着老二媳妇和苗春蕾、青哥儿的那点儿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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