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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说什麽?”他问。
陈书伶忽地不动了,虽然和哥哥关系很亲密,但这个还是有点难问出口。
“哥哥,你......”她密切关注周景池的表情,“和观棋哥......是在谈恋爱吗?”
“首先声明,我不是八卦啊,我就是看他亲你,而且你还和他牵手,并且我还偷偷发现你们睡在一张床上......不是什麽其他的,我就是觉得这样......”她一股脑说出来,停了停才说:“真的蛮好。”
开着车,周景池很难看过去,陈书伶就继续说:“哥。”
“嗯?”
她像下定了什麽决心似的,又叫他一遍:“你现在比以前开心好多,观棋哥对你这麽好,对我也好......你们在一起不要分开吧?”
“我虽然叫他哥哥,但也没想过他把我哥哥抢走了......”她似乎低落些许,又一反常态,“但是我居然挺高兴的?”
“以前我感觉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偷偷给陈叔钱供我念书,我一直都知道的。你骑车把脸摔坏还来接我放学那次,你问我为什麽哭......其实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想念书了,我想和你一起赚钱,我也会骑电动车的。”
“你喜欢男孩子,我知道一些......”陈书伶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玩手指,“月池中学,好多老师都知道,很多学生也知道.......我也知道了。”
周景池开车的手越抓越紧,说不出什麽情绪,轻声说:“怎麽忽然说这些,有人跟你讲不好听的话了?”
他顿了顿,宽慰道:“我没事,你听到了就当没听见,不要去和人起争执。”
“不是,哥。”陈书伶去盯车里的那排摇头晃脑的小黄鸭,“昨天又有人来问我是不是你的妹妹,问我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他们还当我听不出来呢,不就是想看我难堪,最好再从我这里传到你耳朵里,让你也不舒服。真当人是傻子呢......”
“我是想说,我觉得你和观棋哥在一起很好,你们都是很好的人。”陈书伶侧着身子,“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去更好的地方生活的。”
“不用太在意我。”她郑重道,“我会考到你们身边的,离陈叔远远的,只和你在一起。”
“傻了啊你,说什麽话呢。”周景池语气还是很温和,“我不在意你在意谁?”
“以後别说这样的话了。”他趁着红灯去拍陈书伶的脑袋,宽慰她,“有哥在呢,别怕,别担心。”
车停驻在医院外的时候,周景池还在思考陈书伶蓦然一大推掏心窝子的话的来由。知妹莫若兄,他知道陈书伶不是个爱煽情的人,平时古灵精怪的时候多,正经的时候少。
但也跟他一样,一个比一个憋闷,之前出了那麽大事,要不是真拳砸到身上挖了个一清二楚,任由发展,陈书伶能压到什麽地步,他不敢想。
吕鲲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已经有几天了,周景池来过一次,当时吕鲲说话还比较困难,但看见他的时候笑了,人苍白得像一朵绽开笑脸的花。
陈书伶走进去,坐到病床边拿出带的礼物和花。周景池看着她将花放好,和一旁的男人对上视线,一齐出了病房。
刚站定,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藏不住的感激:“太谢谢你了,小周......我上次给你你也不要,现在小鲲都没事儿了,这五万块钱你拿回去,就当卖我个面子。”
“真不用。”周景池就知道要面临这场面,“你上次也说了,小鲲叫我一声哥,这个钱该拿着。”
“复健什麽时候开始?”周景池换了话头,又拿过男人手里的钱放到旧公文包里,顺手往里塞了塞,拉上拉链。
“可能还得两个月,腿好得没那麽快。”
“休学了吗?”
“已经办了,不知道一年够不够......他也不愿意回去念书了。”男人两鬓都点点米白,却露出很自责又愧疚的表情,“我说不读就不读了,等好了,我说带他去我老家,就不在这边了。”
周景池点点头,只说了声好。
从楼里出去的时候,陈书伶耷拉着脑袋,怀里还抱着个东西,周景池看了眼,是一齐带来的礼物。
“他不要?”周景池问。
陈书伶缓了几秒才听进去,摇摇头:“他说他手断了......以後,以後写不了毛笔字了。”
所以这套精心挑选的文房四宝不得不从别人的伤口上被挑拣去。
“他还说什麽了?”
“他还说......”陈书伶擡头,满眼的泪,“後悔。”
周景池心里一跳,凝起眉头:“什麽?”
“他说他後悔了。”陈书伶使劲回想,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听错,颤巍着复述:“他说,他後悔去行政楼了,行政楼只有七楼,还有雨棚......他说,他後悔没敢後脑勺朝後倒,没有死成。”
分明已经走出医院,精密仪器的声音却好似再次响起,和着陈书伶泣涕涟涟的话。
周景池想不明白,怎麽会这样呢?
他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胡乱猜想,竟然真的隔着玻璃和吕鲲的想法对上个完全。面前的人垂着泪低下头去。站在医院外,市一中和陈武通的家在一东一西,隐隐中,周景池看出陈书伶状态不太对劲。
他伸手,擡起女孩的头,泪坠在他掌心。
陈书伶颤颤巍巍地擡起手,翻过手机屏幕给他看。
骤然瞳孔放大,比雷声更轰隆隆的东西在周景池脑子里炸开,掌心里的泪忽地变烫,流成一条倒映出两人痛苦的河流。
秋天没有蝉鸣,心跳喧嚣,发汗的瞬间,秋雷从天而降。
直直劈向他嶙峋的脊背。
人的气压原来会比天更低,陈书伶带着泪被送上回程的大巴。周景池开着车到小区门口,门口的保安已经面熟他,笑呵呵地看他刷门禁卡过闸机。
走进去,绿化树木已经从那场生死角逐中挣脱,穿上金黄的新衣裳。周景池捏着钥匙,从右边开始走,走过每一个监控摄像头,站到那扇绿色防盗门前。
插钥匙,拧门锁,他甚至不需要确定那个人是否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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