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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株醒来后没见到尚泽,好像一大早就出去了,在他醒来后没多久尚泽回来,给他做了个早饭又要走,云株跑去找尚泽质问道:“你出去放羊为什么不带我?”
“不是去放羊,”尚泽说,“村里一个老人去世了,准备丧事,我得过去帮忙。”
云株听见什么都觉得很稀奇,连忙说:“我也想去。”
尚泽让他别瞎凑热闹。
尚泽一大早就过去帮忙,这会回来就是为了给云株做个早饭,做完他还要再过去,交代云株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要出村后就走了。
村里的丧事和喜事都要请相熟的亲戚和朋友过去帮忙,尤其是丧事,一家人陷入失去亲人的悲恸中,又涉及到守灵之类的,只家里的人手根本忙不过来。老人昨天晚上咽气的,一大早尚泽就被叫了过去。
走过的两条街都还算比较清冷,转过弯明眼可见热闹了起来,一座砖房前围了不少村里的男人,再走近,最显眼的是砖房的大门上左右一扇各贴上了白纸,这是村里丧事的规矩,谁家死人了就要在门前贴上白纸。此刻门前悲痛的氛围尚不浓重,因为外围的这些人都是被叫来帮忙的,不是这家的人,没有深厚的亲缘关系。
村里参加丧事帮忙的以男人为多,主持明面上的规矩,这边几个男人正一起抬着火炉,待会要架起来烧火烧菜;那边正搬着木板,现在只一个轮廓,等完全支起来那里就是一个临时的灵堂;还有正拾掇蔬菜和馒头的,这是要给来帮忙的男人准备饭菜。
再向里,就是去世老人一家的亲人了,可以听见从屋内传出来的阵阵嚎哭,还有布帛撕裂的声音,这是村里的妇女正在制作孝服。村里的孝服讲究,有男人的款,也有女人的,去世老人的儿子穿一个样式,孙子又是另一个样式,凭孝服的样式就可以判断与死者关系的亲疏。
老人昨晚咽的气,到这会应该已经穿好寿衣,送进棺材了,这是头一天,棺材要停在自家院子里,老人的儿子媳妇和孙子们要守在棺材旁一整夜,但这不算完,棺材在院子里停三天,回魂和封棺之后就要移到灵堂,直到出殡前都要守着,也叫守灵。
尚泽这些人便只能在外围,进不了院子,此刻他站在门口向院子里遥遥望一眼,黑漆漆的棺材无比瞩目地停在院子正中间,缭绕起的青烟是燃烧着的香和纸钱,一圈人披麻戴孝围着棺材跪,哭声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阵阵回荡。
“大伙儿都辛苦了,家里太乱,招待不周。”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面色疲惫惨白,唯有一双眼睛红肿,从院里踱步到门前,声音也披着一层沙哑,从孝服样式来看这是老人的儿子,刘志成是家里的大儿子,老人还有个二儿子,叫刘志高,兄弟俩都结婚了,老人也抱上了小孙子,这就去了。村里的大儿子一般都是顶梁柱的存在,老人一走,他又要守灵,又得主持丧事,难免应付不过来。
客套完几句,刘志成来到尚泽身前,脸色难掩疲惫:“尚泽,一大早就把你叫过来,忙坏了吧。”
尚泽摆摆手。来帮忙的人会被分到烟,此刻香烟燃在尚泽指尖,他也抽了几口,看着眼前繁忙的丧事,提了一句:“赔偿款还没下来?”
“没有,”刘志成说,脸上挂着苦笑,“是我没本事,当初要是没拦下志高,我爹也不会走这么早。”
“我爹在矿场出事,本来是受伤,不会丢了命,志高觉得这是个发财的机会,矿场那个张老板,也想拿钱息事宁人,志高跟我们说能赔不少钱,况且当时我爹还在住院,也需要钱,就答应让志高去跟他们签和解。”
“但是志高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眼馋肚饱,后来他觉得合约上的那个钱太少了,想多要点,就找我商量,想了个办法,他说咱们抬着受伤的爹去要钱,把事闹大,张老板不想给也得给。我一开始不答应,但是因为我媳妇逼我明年送我儿子去县城读书这件事,后来我咬牙答应了。”
说着,刘志成眼眶里被一层泪水浸湿,他掩面而泣:“我后悔啊尚泽,我爹当时还活着,我怎么能拿我爹的命去要钱……”
闻言尚泽皱了皱眉:“没要到?”
“没有,”刘志成说,“他们一直推三阻四,说钱已经批下来了现在在走流程……尚泽,我爹要是在医院里好好躺着他就还能活,但我们抬着他东奔西走,生生把最后几口气耗没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刘志成说到后悔处,捂着脸痛哭起来,等哭过平静下来后,他眨了眨红肿的眼睛,麻木惨淡地望着前方:“最后我爹死了,钱也没要到,志高说那我们就大办丧事,造势,看张老板怕不怕他矿上死人的事被人知道。”
谈话到了尾声,尚泽手里的烟也抽完,他刻意向后站在迎风的位置,这时另一道声音传来:“哥。”
刘志高站在刘志成身后,兄弟俩的眉眼极为相似,与刘志成的哀戚不同的时,刘志高眼神略有戒备地看着尚泽,他蹙着眉,仿佛不愿意刘志成与尚泽谈论太多,他上前抓住刘志成的手臂:“嫂子叫你,回去吧。”
刘志成点点头,转身步履蹒跚地走进院子,尚泽隐隐约约听到刘志高在说着:“哥,我不会让咱爹白死的……”
院外过了最忙的时候,这会男人们三两成群说笑聊天,尚泽等待着风吹将他身上的烟味散去,望着远方想中午给云株做什么吃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这人站定后两手撑着腿先是喘了一大口气,接着又是一吼,声音足够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
“尚泽!你媳妇跟老宋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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