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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子,女。
坎贝尔先生戴一副玳瑁边镜框,蓄八字胡,胸口佩着镶玉金别针。他特意挑了一身绝不出错的黑色羊毛西服,站在蒸汽与人群中,活像股票推销员。
凯瑟琳下车时,他正和特伦斯的父亲谈笑风生。短暂的偷情时光中,她从特伦斯那里听来的事迹,使得她看这位绅士如衣冠禽兽。坎贝尔先生发现了她,但他连眼珠子也没挪动,笑意更盛,胡须像两根刺,扎进鼓起的脸颊。
她坐在行李箱上,双脚踩在书箱上,裙摆里有蔷薇花的香味。
她远远看见西里斯和詹姆如亲兄弟,被波特夫妇一人一个搂着消失在蒸汽中。卢平昨夜从密道离开,她在活点地图上描出他的路线——打人柳,尖叫棚屋,然後消失在霍格莫德。彼得一如他的绰号,像条“虫尾巴”嗖得不见了。
凯瑟琳再次感到她其实是个容器,盛满了被浇灭的热情。
掠夺者是个传奇,传奇永不熄灭。她这样想,至少费尔奇会在有生之年,记得这四个人包揽的每件丰功伟绩。做了大事,却无人知晓,这才是世间最惨烈的死亡。
两位绅士再次握手,拍肩,告别。她跳下行李箱上,把书箱抱到行李箱上,用缎带捆紧。她拖着行李箱,慢吞吞地向坎贝尔先生走去,每一步都灌了铅。
“早上好,爸爸。”
坎贝尔先生还没从和特伦斯先生的交谈中回过神,面对女儿,他仍挂着一个只会出现在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笑。
“早上好,凯瑟琳。”
“这次考试我发挥得都很好,爸爸,除了变形术……我是说可能有些小瑕疵,而麦格教授总是很严厉,那天太早……”
“这事等会再谈,”他接过行李箱,听起来有些不高兴:“你刚刚怎麽不过来和特伦斯先生问好?”
凯瑟琳被打断,又听见肚子的鸣叫,于是剥开一袋巧克力蛙,咬下一大口,才缓缓说道:“我和他儿子在学校有些不愉快。”
“你很饿?”他更加不高兴了。
“是的。”她一大早起来收拾行李,错过了早饭,刚才在列车上又忙着帮詹姆写恋爱法则——
轰鸣中,詹姆挂着两个乌青的眼圈,把她拦下,不由分说塞给她一张纸和一支笔,满脸如临大敌。
“我昨晚整夜没睡,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莉莉说‘我们分手吧’,她心里真的是这麽想的吗?”
凯瑟琳第一次怀疑自己看人失败:“波特,如果你愚蠢到这个地步,我建议你现在就和她分手——我得提前阻止你的迟钝和不聪明伤害到她。”
话虽如此,她仍提点了詹姆足足一小时,用她不甚成功的恋爱经验和小说片段。詹姆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称是。西里斯双手抱胸,坐在一旁不停翻白眼。以至于下车前,听见她肚子里的饥鸣,詹姆当即贡献出自己兜里的巧克力蛙。他原本打算留作纪念品带回家。
而现在凯瑟琳狼吞虎咽的,正是她从詹姆那得来的最後一份酬金。
“凯瑟琳,在这里吃东西很不文雅!”他低声呵斥,“你怎麽能和特伦斯闹矛盾呢?他的父亲可是位和善可亲的绅士。”
她咽下嘴里的巧克力:“爸爸,我们可以说法语吗?”
“不行!”坎贝尔先生厉声否决,他抖了抖,擡头环视,见没有人投来他幻想中的鄙夷的目光,长吁一口气,放缓语气,“……我们应该说好英语,凯瑟琳,而且这里没人不会法语的,他们知道我们在说什麽,反倒会让我们尴尬。”
没几个人真的会。她一年级时英语还说得不伦不类,但她勇敢地找到了斯莱特林中法语最好的艾希礼——她小时候上家教课显然一丝不茍。她大约在四年级时抹除了原本的口音,在五年时把单词用得和英国人没区别。
“你的口音还是很怪……亲爱的,为什麽你不愿意和斯莱特林的孩子们多说话呢?你可以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
显然坎贝尔先生有自己的判断。
他像英国人鄙视美国人的口音一样,鄙视着法国口音,即使那是他的祖国。为此他用了全副精力,从女儿的口音中挑毛拣刺。凯瑟琳笑了笑,没人告诉他,在伦敦生活了七年後,他依旧摸不清英语里的重音。
“好吧,如果您执意要将我培养成一位英国管家。”
她耸耸肩,把剥剩下的锡箔纸叠好,放进口袋,自顾自地用母语回话:
“对了,我在几个月前把特伦斯甩了。”
离开国王十字火车站时,她最後一瞥中,看见了雷古勒斯。没人来接他。他平静地跟在小巴蒂和他母亲身後,像个被放逐的王亲。
……
凯瑟琳·坎贝尔和坎贝尔先生坐在餐桌两头,心有灵犀的相顾无言中,唯有法国名伶在黑胶中咿咿呀呀地独唱。
「我们黄金般的十八世纪一去不复返大马士革和君士坦丁堡麻风病人死狗和鼠疫」
家养小精灵撤下餐具,餐桌变成适合议事的长桌。可他擦了擦嘴,仍将女儿领到会客厅。
当初搬入英国的第一难关,是买房。
麻瓜有麻瓜的聚集地,巫师有巫师的欢乐场。坎贝尔先生一早就决定非伦敦不住。他不愿离群索居,也不愿远离纯血家族,最後只得花钱托魔法部国际魔法合作部部长,草拟,审批了一份文件,同意坎贝尔一家以交流身份入住伦敦,并为他们提供了一处完美的房産。
凯瑟琳在十岁那年,发现这处完美的房産竟然容不下一架钢琴。如果坎贝尔先生当初不是以天价购下,她其实是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又过了一年,坎贝尔先生自己也对无法在家招待多位客人这事忍无可忍,他又花重金,悄悄请来魔法修缮队,用无痕伸展咒和加固咒,将可用空间足足增加了一倍。後来凯瑟琳才知道,这家魔法修缮队上一个成功的作品,可以追溯到骑士巴士。
她家的会客厅布局很像斯莱特林休息室——这二者都能看出地牢的影子。
高背椅让她如坐针毡。当她试图服服帖帖地躺在椅背上时,镀金大丽花会硌肿後脑勺;当她选择双臂枕在扶手上时,丘比特翅膀会割伤皮肤。
于是她只能像被关在铁处女里,缩紧身体,全神贯注地和坎贝尔先生谈话,力求快速结束。
坎贝尔先生坐在长沙发上,他掏出烟斗,打开烟钵,鼻尖耸动,回味了一遍饭前抽的烟丝馀烬。凯瑟琳沉默地注视着他,直到他又掏出怀表,搁在桌子中央,才开口问她。
“你和布莱克家那个叛徒是什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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