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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林斯基神父微笑起来:“我有西伯利亚血统,很明显是不是?但是您不用顾虑太多,我已将我的生命乃至灵魂都献给了我至高无上的主,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平等的。”
他不紧不慢解释的语气令军官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多疑後悔了一秒,然後指了指身後的一队士兵:“这是和亨伯特神父谈好的,他们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守卫圣母大教堂,保证不让其他不长眼的混蛋到这里来干坏事,但是也请你们记住,在我们完全接管这座城市之前,教堂里最好不要容纳外人居住,天黑之前,除了神父和教堂仆役,所有人都要离开。”
别林斯基神父认真地点点头,然後继续用那种舒缓的语调发问:“那麽唱诗班的活动和礼拜?”
军官抓了一把头发,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这事儿指挥官也没说啊,他只说了要看好这些地方别让人破坏,至于里头的活动要不要继续……算了,保险起见,干脆啥都别干了。
他正要张嘴,别林斯基神父先一步慢悠悠地说:“圣母大教堂是巴黎教区规模最大的教堂,我们经常会举办各种活动,教民们都十分信赖我们,我们可以帮助你们维持秩序,至少……在牧羊者的驱赶下,神的子民们不会做出什麽令我们都不忍心见到的事情。”
这……说的也很有道理。
军官想起指挥官之前提起过的,要尽快恢复巴黎的秩序,不能让混乱延续太久,念头一转,张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低调一点。”
别林斯基握着一只银制十字架,低眉颔首:“感谢您的宽容,主会赐予您福祉。”
士兵们自觉地散开,将圣母大教堂的几个门守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来往的人,不少想要进入教堂的教民们都因为他们打量的视线而停下了脚步,畏畏缩缩地站在远处,迟疑着不敢进来,还是别林斯基注意到了这点,亲自走出去将他们带进来的。
等夜晚降临,一架其貌不扬的马车在教堂门口停下,面色忧愁的阿拉德从车上翻滚着跳下来,伸手去接艾利亚诺拉,士兵们看了眼马车上被刀剑粗暴砍斫掉的徽章,纷纷调转了视线,这熟悉的手笔……肯定是指挥官干的。
艾利亚诺拉下了车,看见教堂门口站岗的几个人,微微怔了一下,没有说什麽,平静地越过他们走了进去。
教堂厚重的门打开又关上,隔绝了主仆俩的背影。
阿拉德手里提着一盏玻璃风灯,晚间的教堂熄灭了大部分的灯火,这座本来就高耸幽暗的建筑在没有光照的情况下愈发阴暗,可以挑高的天顶隐没入视线的极限,那些出自名家手笔的华丽壁画在偶尔晃过的烛火里若隐若现,圣洁的天使丶悲悯的圣母丶可爱的小天使都在拉长摇晃的光晕中被扭曲,像是什麽光怪陆离的恐怖涂鸦。
两人穿过小小的中庭和接待室,停在一处横廊前,艾利亚诺拉从阿拉德手里拿过玻璃风灯:“你先回去吧。”
虽然艾利亚诺拉是名满巴黎的阉伶,但他并没有多少收入,他所拥有的一切大多都是爱慕者们的赠予,花钱大手大脚喜好奢侈的他总是在拿到钱财的下一刻就转手把它们花掉,身上根本存留不住什麽东西,再加上他本就是圣母大教堂买来的,在和教堂的契约到期之前,他都是大教堂的一员。
艾利亚诺拉本身也不介意住在哪里,华丽宽敞的国王宫殿他能睡,窄小清苦的教堂他也能睡。
阿拉德在失去了登台资格後,就沦落为了教堂的仆役,要不是艾利亚诺拉坚持留下他服侍自己,他连留下做仆役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去马戏团使尽浑身解数用残疾的身体娱乐衆人。
教堂的仆役当然只能睡在简陋的佣人房里,阿拉德借着那点昏黄的光,蹒跚着穿过狭长的回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艾利亚诺拉站在那里,听见木门关上的声音,踩拉着身上单薄的斗篷,迈进昏暗的礼拜堂。
一排排木质长椅冷森森地罗列在那里,艾利亚诺拉面不改色地穿过长椅,从礼拜堂出去就是庭院,然後就是给唱诗班孩子们准备的房屋,他从小到大一直住在那里——
他的思绪被打断了一下。
礼拜堂两旁分布着许多房间,一些不重要的宗教祭祀用品丶古董丶珠宝丶羊皮卷等都存放在这里,有时会开放供教民参观,而现在,其中一间房的门没有关严实,地上漏出了一道摇晃的淡淡橘光。
艾利亚诺拉不必去看门上的文字,就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圣母怜子堂,里面存放着一尊圣母怜子像,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麽贵重的东西。
是哪个神父吗,还是清理雕像的仆役?
艾利亚诺拉这麽想着,下意识地想避开那里。
但是不等他擡脚离开,只开了一条缝隙的木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了更大的空隙,里面的人被惊动了,有节奏的轻柔脚步声靠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门页,蓝灰色的眼睛对上了外头艾利亚诺拉的视线,他愣了一下,而後快速微笑了一下:“艾利亚诺拉先生?”
艾利亚诺拉反而停下了脚步,将风灯举高了一点,打量对方镇静的面容,冷淡又毫不客气地说:“我没有见过你,你在这里干什麽?”
对方将门打开了一些,微微後退侧身,是一个邀请的姿势:“我是新来的神父,外面风很大,要进来歇一歇吗?”
没有必要,很快就到房间了。
艾利亚诺拉本来想这麽说,但是话到嘴边,接触到对方平和带笑的视线时,他鬼使神差地改口了:“好。”
半张脸隐藏在暗淡光晕中的神父不着痕迹地挑起了嘴角,仿佛悲悯的圣人向着迷失道路的羔羊张开了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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