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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丰穿的时候就把护膝展开了,那护膝里头也衬着毡子,这会儿这么一围,自然暖和。加上手边杯子里一杯热茶,灵素不知拿什么煎的,喝在嘴里有些回甘,进了肚子暖融融的。这时候再看对面不时站起来怨天怨地的,心里恨不得抱住灵素……嗯,就抱一下。
一人桌上一盏油灯,从前是点蜡烛的,自从如今这位知县上台,只说要省俭费用,就给改油灯了。这油灯没有蜡烛亮,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把自家家里的蜡烛拿来衙门里点吧。
到各人手里的活儿都干完了,才一起散了出来。门一开,一阵冷风卷着枯叶往人面上扑。里头有两位也是廪生,只都是往届的,如今都住在公房里,状元坊离这里远些,在西北边,隔了四五个坊市,走过去得半个来时辰。
其中一个就拿出一件披风来披上了,边上那个便感慨:“有乐兄,每到这种时候,我就看出家中有娘子的好处来了。你这衣裳想来是嫂子替你准备的吧?哪像我,孤鬼一个,就是今儿被冻死了,明儿后儿也没人来寻我的。”
里头走出来一个官长笑道:“怎么没人寻你,你明儿不来,我们就慌得得到处寻你去了!”
众人听了都呵呵笑起来。方伯丰也赶紧将斗篷披上,他这斗篷一穿上,就引得几人看过来,有一个道:“你这披风倒新鲜,怎么还带了帽子的!”
方伯丰才发觉自己这件斗篷后头还带了个软兜帽儿,一捏,挺厚实,看来也夹了绵的。想起灵素真是一说到冬天就吓得要发抖,果然能想的法子都叫她琢磨出来了。便笑道:“家里给做的,想是为了好挡风雪。”
一行人从衙门出去,金宝街上如今也没有前阵子热闹了,毕竟大冷天的深更半夜跑出来吹风吃酒的没那么多了。只几处大酒楼笑话馆依旧灯火通明,长乐坊远远看去也是热闹非凡,只街上的摊子小铺没剩几个了。
一个官长往银锭桥那头看着,叹道:“同人不同命啊,我等在此点灯熬油冻得缩手跺脚,他们却在楼里焚香烘炭,饮酒作乐。哎呀,真是不能看不能想,真要想下去,这日子都没法过喽。”
话这么说着,都各自分开回去,那官长大约是想要看看那些不同命的同人到底在过何样日子,便邀了两位同僚过银锭桥往那头去了。方伯丰虽看见了也全不往心里去,只是风大,吹得耳朵冷,赶紧把帽子戴上了,迈开大步往家里去。
推门进去就看堂屋里亮着,赶紧关门上了门闩,刚走到门口,屋门就开了,灵素从里头蹦出来,嘻嘻笑着道:“你冷不冷?刚才风好大啊,这是今年为止最冷最大的风了。”
方伯丰冻得鼻尖发红,几乎要流出鼻涕来,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笑道:“不冷,幸好你给我带了靴子同披风,这披风还有帽子,真是亏了这帽子了。你不晓得,同我对坐的前辈被冻得直骂人。我看着心想,多亏了灵素啊。”
灵素听了呵呵乐,却又问:“那你若受冻了你骂人不骂?”
方伯丰认真想了一回:“不会吧,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不过不会像前辈那样站起来骂天骂地的。”
灵素道:“哎呀,若是骂骂人能暖和点的话,骂了倒也不错。”
方伯丰失笑:“就是,这世上抱怨了也无用的事儿太多了,怨也无用,不如想想如何暖和些才实在。”
灵素便笑道:“我这里正有个暖和的法子呢,来来来。”
说着把方伯丰拉进后屋里,只见一个半高木桶里正往外泛热气,灵素笑道:“我拿艾草煮的水,你这腿脚准定已经受了好几日的冷了,赶紧泡泡这个,浑身暖和。”
方伯丰洗漱了,真就脱了鞋子坐在骨牌凳上泡起脚来。那里头的水偏烫了些,脚刚放进去时有些发麻刺疼似的,只忍过那一阵,就真是舒服了。一会儿,就觉着一股热气上来,连近日有些发僵的膝盖也暖和起来。不禁长吁一口气,又觉着今日这凳子坐着也不同往日,用手一摸,却是铺了层毡子。不由失笑,却又长叹一声。
回了房间里躺下,发现被窝里也是暖暖的,灵素在一旁笑道:“不错吧?我拿汤婆子先烘过的,这主意可真好,就是汤婆子太小了,一次只能烘那么大一块地方!”
方伯丰忽然叹道:“唉,这日子真是太好了。”
灵素跟着点头:“我也觉着好得很。”
说完人就开始往方伯丰处靠,自从入了冬以来,她畏寒,对方伯丰这个热源挨挨蹭蹭的时候就多起来了。方伯丰如今也渐渐习惯,夫妻一体,有什么不好亲近的!只他正迷迷糊糊要睡过去,就听灵素在他耳边问道:“怎么才能生出娃儿来啊?你知道不知道?还是也得看书才能学呢?”
方伯丰脑袋嗡的一声,那瞌睡虫都羞跑了。可自己若是不答,难保明日她就去书行问了……只好咳嗽一声道:“那个……那个倒不消看书的。”
灵素大喜:“你会?”
方伯丰差点没被口水噎死,却也只好老实答道:“嗯。”
灵素更高兴了,赶紧央求:“要怎么生?你教教我吧……”
方伯丰觉着今日泡脚那药材实在霸道,这会儿都快热到脑瓜顶儿了。斟酌词句,勉力维持着语调,含糊道:“好,等……等开春再说吧,如今……如今太、太冷了……”
灵素一听到时候就可以生,就高兴了,赶紧答应着。
方伯丰又不放心,嘱咐她:“这……这事儿是夫妻之间的事儿,不、不可同旁人说起,亦不可去问别人。你可记住了?”
灵素一笑:“这我当然知道了!都是爹跟娘生的娃嘛,要不然我干嘛都问你呢。我都没问过别人!”
方伯丰听着这意思还是哪里不对,只她记着不同别人说起这话就好了,旁的,还得慢慢来吧。忽然想起自己答应大舅哥的话,“会好好教她的”。
还真是什么都得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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