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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忙请教,老里长笑道:“你晓不晓得开荒田这个说法?”
灵素想起之前方伯丰给她说过这事儿,便点头道:“知道,说要上交一半给官家,不过能免几年税。”
老里长笑着点头:“就是这个。不过呢,近些年来因为人口多了,有时候丁田不太够分。怎么办呢?官府就出了文书,叫要分丁田的人自己去开一块出来。这样自然要给好处了。寻常开出荒地来要想做田籍,就得先交一半上去。若是当丁田的,就不是这般了。做田籍的时候能保留该得之丁田的两倍大小田地,耕种五年不需交税,再三年减半,这之后,那多出来的一倍才按寻常有田来交税。开荒所得田地扣除丁田两倍面积,余下那些才按着常例开荒的规矩走。
“你看这买卖上不上算?且如今过了清明了,算误了春耕,今年开出来的田地,都得从明年起才算日子。你这里今年若能开出十几亩来,又有丁田销籍文书,怎么也得给你按着丁田算。开荒入田籍是大事,这地方可不敢乱来,一不小心乌纱帽都没了。总不会有人拼着自己的官位不要,非要为难你这几亩地吧。”
老里长说完眯起眼睛笑,灵素赶紧给他行礼:“您这可是救了我们了!不瞒您说,这还不只是田地的事儿,要紧这一口闷气啊,我想起来就难受得很。”
老里长笑起来:“哈哈哈,那是肯定的。不过官老爷有官老爷的笔,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心,哪里那么由着他们一手遮天了。”
灵素连连点头。老里长又往别处看春耕情形去了,灵素这里就琢磨开了。
晚上回家把这事儿同方伯丰一说,方伯丰也是一喜,又皱起眉头来:“开十几亩地的荒谈何容易……你别……”
灵素赶紧止住他:“没事没事,我自会量力而行。对了,你上回说开荒得有什么不碍这个不碍那个的,这个要怎么定?”
方伯丰道:“这都是一处处报上来的,若是新报的还得县里农务司的人去当地清查确认过才成。”
灵素道:“那农务司有记录了?”
方伯丰点头。
灵素赶紧道:“你先帮我看看,咱们山前头那块草荡浦算不算可以开垦的荒地。”
方伯丰见她这样子,知道自己拦不了,何况眼前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便点头答允了。
第二天特地去农务司查了,老司长见他查这个,笑道:“不错,不错,这法子好。你们年轻人脑子就是灵光,我怎么没想起这一出来呢。”
旁人听了不解,老司长也不解释,只朝方伯丰笑笑便走了。
方伯丰查到小河滩那边的荒地记录,果然有这一处。只是靠南面与肥水河相邻的那块因有地势分水之虑,需得往后退十步,防着因地侵河,靠北沿堆岭这边则全无关系。那块地方足有百八十亩,这许多年来也没人尝试开垦过,可见地况多差。
他一回来,灵素就从灶间里冲出来问这事儿。方伯丰只好照实同她说了,又特地提了一下从来没人试恳过的话。灵素自然不放在心上,她刚刚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可惜不能说出来,只好自己一个人偷着乐,真是可惜。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她便有意无意问起丁田本该在哪里的话,这在当日里长出的文书上就有提及,方伯丰道:“就在下湾湖那边。一样田地,总是离水近的好,进出水都方便。下湾湖周边整一圈,都是方家的地,听说是祖父那一辈陆陆续续花了十好几年才收拢的……”
后头还有什么话,灵素全没听见,她只牢牢记住下湾湖这个地名儿。
第二天一早,方伯丰去了县学,她便裹上斗篷蹬上靴子往后山峪去了。好歹她也在那里住过一阵子,再路上听人提起几回就找到了地方。
果然一个十几亩大的水面,周围都是农田。这个时候正农忙,边上来回都是人。她裹着斗篷整个转了一圈,心里有了算计,大概做了个记号,就回去了。
在自家山地上点豆种菜,码籽育苗,培土固岸地忙了半天。回到剩下的那间房子里,先扫一下那些蚕茧,这外头养春蚕的都已经忙活上了,这里怎么还没什么动静呢。一扫之下,才发觉许多茧里已经起了变化,这下要怎么办!
寻常人家养蚕,为了保证出蛾质量,最开始就要挑茧,完了根据时气,烘茧催蛾。等蛾子出来了,还得挑过一回,捡那些健壮的配对,再收卵孵化蚕蚁,一点点养大。
等结了茧子,除了挑出来要留种的那些,余者都直接下沸水缫丝了。便是一时不缫丝的,也得火烘日晒来杀蛹,免得到时候出了蛾子破了茧。
灵素全不懂这些,她那一套人法地地法天的,没有中间这许多手段。她想的容易,只等这些蛾子出茧,产了籽,她就全给孵出蚕蚁来,然后还散回之前那片柞树林去。也算自己得了它们好处的一点报答。
果然是想得太容易了,这屋子里堆了成山的茧,都要发蛾了怎么装得下?又叫那些蛾到哪里产卵?所产之卵如何收集?这阵子又是忙荒山开田堆土种树苗的事儿,又是分宗和丁田迁籍的事儿,眼前忽然发觉茧子们起变化了,才有些慌了手脚。
好容易镇定下来,先凝了心神散开神识往里头探去,才发觉如今只一两成的蛹黑透了,快要成蛾子的样儿,余者还色作黄褐,估计没那么快。虽是如此,这一两成的也得赶紧想法子安置了。
二话不说,先跑去群仙岭里头南山竹林里砍了十几棵老竹子,直接收在灵境里,拿片竹刀给开成篾片,神识役使着直接在里头编起半屋大小的竹筐来。啧,从来神仙都是无中生有,点石成金的,这般笨手笨脚“大有人样”的还真是少见得很呐。难道不应该使个法诀,喊一声“变!”就出来一个筐篓?
挑剔也无用,她眼前就只这点能耐。
幸好在灵境里神识得用,没过多会儿,已经编成了三四个这么大的竹筐子,文理细密比得上淘箩,上头还带了个能用签子收紧的竹编盖子。
这里一完事,又赶紧回到山上那间屋子里。把那些蛹已转黑即将化蛾的茧子都捡出来放到了其中一个篮子里。这个可就难办了,因为那蛹都是活物,灵境用不上,她那神识又不足以驭物,只能用神识选中了,再手工找出来放在一边。完了再用大篮子装了往那半个房高低的大竹篓里头倒。
搬了一多半时,她忽然起了个念头,又另外拿了个大篓子出来,把余下的小半放到这个篓子里。然后用神识将之笼罩了,一动念,将茧子收进了灵境。如此,这篓里头就是些黑黝黝的光蛹了。她这是想看看,没了屋子的蛹们,化蛾之后又会如何。那些破了口的蚕茧,大概还能有两三成的整丝,余者都断了,只能捻线纺绵绸。她去年捡着这些茧子时,怕取了茧害它们被冻死,才放到如今。眼看着如今天暖,若是它们没房子也一样能化蛾产卵,那往后用这法子就能留下更多完整的好茧了,实在大妙。
如此一通忙活下来,又是大堆里挑茧又是编筐的,很有些疲乏了。
眼看天色渐晚,先从灵境里取出两个菜来就着饭吃了。——上回那烧鹅席的菜,糊弄不过去的那些只好留着自己偷偷吃了,要不然可说不明白了。
吃饱了觉得又回复些精神,装备整齐出了门,却没有往县城走,仍奔后山峪去了。
直接到了下湾湖,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这时候白天还不长,晚边还冷,不比双抢时候,牛角挂灯夜犁地的都有。
神识散开一探,果然左近没有人了,她才往之前做好了记号的地方去。白日里她都拿神识探过了,这边想是老熟地,土层厚,又肥,端得好田。
自上次神识突破,她如今散开神识可笼罩方圆三十丈有余。这会儿站在选好的地上,散了神识到最大,试了试,没成功,心里叹息一回,只好往小收了收,再试,不成,再缩小一些。如此,总算试到一个“力所能及”的大小。一动神念,方才被神识笼罩的地方,那一块熟地好田就被连根收进了灵境。
“果然能成!”灵素高兴地差点没撂蹦儿。太好了!太好了!
略平复下心情,活儿还没完,接着来!故技重施,连着四五块田地连着底下土层都叫她收进了灵境里。这连根收土的能耐还是这阵子漫山遍野挖树苗练出来的。只是没试过在这般大地方“刮净地皮”,真是被自己的能耐给吓着了。
她选的地方紧邻着池塘,原是方家留着自耕的最肥的几块上田。这会儿地皮一去,那下湾湖的水便往下洼处满了过去,等她这里搬完了田地,下湾湖的水面比先前足大了一倍有余。
虽说着轻松,连着搬了十几亩地的厚土,神识几乎不支,差点连斗篷都撑不住了。眼看天色浓黑,自己若再不回去,只怕方伯丰要担心。往一边盘腿歇息了一阵,强撑着使动神行靴往家赶去。
家里方伯丰已经做好了饭,站在门口等着她。眼看着天越来越黑,从前灵素可没有这么晚回来的,越等越心焦,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只怕她新得了那个开荒的主意,着急去开荒地弄出什么意外来。如此一想,越发忧急,真是度日如年。
灵素捡个少行人的街巷里下了地,趁四下无人收了斗篷,才往家走去。刚到家门口,就见着方伯丰在那里站着张望,赶紧快走几步,方伯丰看见她了,刚要上前迎她,眼睛一花这人已经往自己这里扑过来了。赶紧一手搂了,转进门,顺手把院子门关上。正要训她两句,又被捷足先登,灵素拿脑袋顶他肩上嘴里含含糊糊道:“今儿可累死我了,做了好多活儿啊……手也痛,脚也痛……好累好累……”得了,这下连训话都省了。
又说后山峪,大清早有人往田里干活去,走到下湾湖边总觉得哪里不对,仔细一看,呆了。——湖面忽然涨大了不知多少,边上一大片田都被淹了。赶紧过去瞧那被水淹了的田地,发觉那田不是被淹了,是“真没了”。有人赶紧拿手里的竹篙往下探,那么老深,这湖拢共才多深?那、那些田呢?这是、这是地陷了啊!
谁家这么倒霉?那还用说?!下湾湖边上可不都是方家的地么!
这地陷本就叫人觉着神异,偏又是方家的地,都不由得想起之前分宗的话,又想起分家的传言,更有老一辈人神神秘秘说起这下湾湖边上的良田本是方忠挣下的家业。啧,看来这不止是地陷,这,这是天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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