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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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顾阁老独白（第5页）

获悉那些往事时，他心痛无以复加。

纵为一族之主，一朝重臣，他亦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未及弱冠之龄的少年，本该风华正茂的年纪，如何背负那样天大的耻辱与磨难，走到今日。

他更深深自责，并痛恨自己身为人师，竟对此毫无察觉。但凡他平日多些关爱，或早令雨卫查证，亦不至于犯下如此大错。他更后悔，因为青州之事，屡屡将少年拒之门外，冷漠以待，而未予以更多的耐心。

他亦终于明白，当初入门之时，面对那柄无数人渴求的玉尺，少年为何会露出迟疑悲凉之色。

他实在枉为人师。

当那少年以玉石俱焚决心，于城门楼一跃而下时，他一颗素来刚正不摧的心亦几乎随之摧裂，以为因他疏忽大意而间接铸成的大错，再也无法挽回。

原来这些年，除了幼时屈辱苦楚，少年还身负如此深重血仇。

他掌督查院，平天下冤案，少年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只言片语，反而选择用这样自戕自毁的方式揭露真相，此为他身为人师另一大挫败。

好在上天垂怜，一切事皆在黑暗中迎来了新的希望与转机。

无论作为君臣，还是作为师徒，在将来，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只愿，作为恩师与臣子，能护少年，在那条漫长王者之路上，少些风霜苦楚，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

顾凌洲这场风寒来得急，从凤阁归来，便卧床高烧不起。

好在他年轻时掌兵，身子骨尚算健壮硬朗，喝了碗热汤药，到夜里，便发了身汗，醒了过来。

卧房里很安静，点着灯烛，他欲起身之际，侧目间，便看到了伏睡在床畔的少年身影，不由一怔。

少年当是来了已经有段时间，身上披着件素色氅衣，直接偎着床沿，枕臂睡了过去。

顾凌洲目光不由柔和下来，坐起身，取了自己放在床侧的更为厚实的玄色裘衣，盖到少年身上，少年已经察觉到动静，睁开了眼。

接着眼眸微亮：“师父醒了？”

顾凌洲点头，习惯性沉肃着面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大半夜不休息，跑来这里，成何体统。”

卫瑾瑜道：“听闻师父病了，弟子很是担心。”

“师父权当是弟子想趁机偷懒躲闲片刻罢！”

接着紧问：“师父感觉如何？可好些了？我去让顾伯端药过来！”

也不等顾凌洲发话，便起身去外头低声吩咐了几声。

先进来的是太医院院首，接着才是顾忠。

新任院首至床边替顾凌洲把完脉，转身禀道：“陛下放心，阁老已无大碍，只需按时服用汤药，卧床静养几日便可。”

卫瑾瑜点头，亦明显松口气。

顾忠要近前喂药，被卫瑾瑜熟练接过药碗：“朕来吧。”

顾忠显然已经习惯这等情况，忙应是，退到一边。倒是院首立在一侧，颇是惊诧望着这一幕。

他只听闻新君与顾阁老师徒情深，却不料，私下里，新君竟纡尊降贵，亲自侍奉汤药。

顾凌洲则无奈摇了下头。

抬目望着眼前专注服侍他喝药的少年，心中涌起一阵复杂情绪。

喝完药，吩咐顾忠：“去让膳房拾掇几道易消化的夜宵和小食过来，再做一碗莲子羹，记得加桂花糖。”

卫瑾瑜一怔。

之前来顾府用膳，他不过多吃了一碗添了桂花糖的莲子羹，没想到便被恩师记住了。

等顾忠与太医一道退下，笑道：“弟子用过膳的，师父不必费心。”

“少吃些无妨。莲子是从江左运来的，比宫里的要新鲜。”

顾忠很快治了一桌小食出来。

卫瑾瑜扶着顾凌洲下床，到食案后落座，自己脱下氅衣，展袖在对面坐了。卫瑾瑜面前摆的是一碗莲子羹，顾凌洲则是更易于消化的米粥。

宫里晚膳时辰早，卫瑾瑜闻到桂花独有的香甜，倒的确感到了几分饥饿，等顾凌洲动筷之后，便也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羹送入口中。

顾凌洲看在眼里，虽然因为刚喝完药，满嘴药苦，并无多少胃口，也怡然吃着。

一小碗莲子羹很快吃完，卫瑾瑜刚搁下汤匙，顾忠竟笑眯眯端了第二碗过来。

卫瑾瑜想到什么，掩住尴尬，立刻道：“朕已饱了，阿翁撤了吧！”

“只那么一小碗，如何能饱，再陪为师吃会儿。”

对面顾凌洲开了口。

卫瑾瑜有些疑心，自己之前连吃两碗莲子羹的事迹给恩师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然而恩师面色一如既往严肃板正，卫瑾瑜又觉可能是自己多想。

便大方一笑，道好，复握起汤匙，吃了起来。

心里不由暖融融的。

不论恩师是否记得前事，恩师刚喝过苦药汤，又大病初愈，能有多大胃口，说是让他陪吃，归根到底，是想让他多吃一些而已。更别提，平日他举凡到顾府来，恩师便变着花样让人给他做各种美食补汤，生怕他身体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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