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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忘云说:“可以。”
萧潋意如得赦令,急切又分外克制地摸上徐忘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寸寸往上摸,手臂丶肩膀丶脖颈丶发丝,最後摸上了他的脸。
鼻子,眉毛,眼睛。萧潋意指尖细细颤抖,所过之处像轻风扫过。徐忘云纹丝不动,任萧潋意在他脸上身上乱摸一通,最後,停在了他的眼尾处。
萧潋意两只手掌捧着他,高大的身影将徐忘云罩得严严实实。
他气息紊乱地毫无节奏,掌心微微发着烫,离得太近,透过那层薄薄皮肉,徐忘云甚至能听见他血脉中急速涌过的血流声,像浪潮拍打着岸边石头,哗啦巨响,简直无法忽视。
徐忘云无法无动于衷,于是说:“你经脉刚长好,不能有这麽剧烈的波动。”
“……好,好好好……”
萧潋意猛地撒了手,像是被烈火烫了似的,面上神情仍是怔愣,像还回不过神来。
徐忘云牵他到了床边,引他躺下,说了第三遍,“睡。”
“好,好。”
萧潋意只会说这两个字,还真就乖顺躺下了。徐忘云在他床边等了一会,又在从前他没醒那会徐忘云守夜的椅子坐下,正要闭上眼,却看萧潋意惊醒似的,猛地从床上爬起,恐惧道:“阿云!你在哪?”
徐忘云答他:“我在这。”
萧潋意于是又安心睡下去,只是不过片刻,便又惊醒爬起,再问他一遍。徐忘云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答,终于在数不清多少次後,他干脆起身坐在了萧潋意床边,抓住他的手,说:“我在这。”
萧潋意如获至宝地抱着他这手不放,再度又睡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再没有惊醒过了。
天色蒙蒙亮,晨时薄光透过窗子映进来,徐忘云守了一夜,在他床边上趴着浅眠,被这点光亮唤醒,睁开了眼睛。
山上多鸟,窗外鸟啼声不断,他侧头往外看了眼,却瞧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生着明黄圆瞳的鸟,细长爪子绑了个竹管,不声不响地正瞧着他。
那是只鸮鸟。
徐忘云愣了下,起身将那鸮鸟腿上的主管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塞了张小小的纸条,果然是桃蹊的回信。
他两眼扫下来,亦写了张字条塞进竹管,轻摸了把鸮鸟圆滚滚的脑袋,低声道:“去吧。”
鸮鸟扑了下翅膀,抖抖浑身羽毛,展翅飞走了。
徐忘云将纸条塞进了衣襟下。
他回了身,见萧潋意不知什麽时候起来了。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叫喊,两只手臂支着自己擡了上身,身上盖着的毛毯松松垮垮地坠下去,双目茫然而没有焦点,一动不动地侧着脑袋,似乎是在专注地捕捉什麽动静。
维持了这个动作好一会,徐忘云听见他小声地说:“阿云,我看不到你。”
尾音低垂,是带了些委屈的意思。
徐忘云倚着窗子,静静瞧了他会儿,垂在身侧的手一动,轻轻敲了敲窗板。
萧潋意脑袋立马敏锐地一动,精准转向了徐忘云的方向,笃定了是他在那,又对他笑起来。
徐忘云于是走过去,扶他坐起,拿衣带替他将双目遮起来,免得日光晒到又惹他不舒服。萧潋意乖顺极了,一动不动的任他摆布,等徐忘云仔细地将衣带在他脑後绑好,萧潋意擡手摸了摸,摸出那结系得规整,是个漂亮的酢浆草结。
“阿云。”他轻声说。
“谢谢你。”
徐忘云总算是再愿意和他说话,萧潋意也不再和从前那样只敢偷偷摸摸跟着他。他现下看不见,知道自己跟在徐忘云身旁只会给他添乱,白日中徐忘云出门时便倚着徐忘云新给他削的竹竿在屋前等他。夜里二人对榻而眠,日子过得平淡无波,似从前还在长敬宫中一般。
这一日,萧潋意晨时睁开眼,视线内却有大片刺目白光涌入。他毫无防备,眼皮痉挛两下,当即淌了满面被刺激出来的泪水。
待到那股晕眩褪去,他艰涩睁开眼,看见眼前景象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愣了下,大喊了声:“阿云!”
徐忘云的声音远远从屋外传进来,“我在这!”
萧潋意等不到他进屋,手忙脚乱地掀了被子跳下床,鞋都来不得及穿,慌慌张张地叫道:“阿云!阿云!阿云!”
徐忘云正远在山头砍柴,听了萧潋意急急忙忙地叫嚷,直起腰回身,也提高了声音:“怎麽了?”
却看萧潋意一阵风似地卷过来,跑得飞快,衣裳头发被风带起,挟着满山朝露,一头扎进了徐忘云的怀里。
“我看得见了!阿云!我看得见了!”
他从徐忘云怀里直起身,捧住了徐忘云的脸,迫不及待地将他整个人从上到下丶从下到上看了个完完整整。最後,那一双明亮而淡色的眼,对准了徐忘云的双目。
“我看得见了……我能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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