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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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节哀顺变（第1页）

第61章节哀顺变

第六十一章

再过十几日便是除夕了。

肖战从小就很喜欢除夕，在他十岁之前的记忆里，几乎每年除夕，肖建南都会带他回重庆老家过年。

乡下没有城市的霓虹璀璨，也没有鳞次栉比高楼大厦，可奶奶包的一碗饺子却抵得过世间一切繁华。

那时的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大年三十儿的时候安静地坐在竈台前的小木板凳上，认真地帮奶奶往竈坑里添火。

然後再看着奶奶将圆鼓鼓的饺子一颗一颗地丢进滚着沸水的大铁锅里，饺子翻着白色的肚皮，空气中香气四溢。

火光映着他挂着红晕的小脸，像极了年画上的福娃娃。

每当这个时候，奶奶挂满褶皱的脸就会溢满慈爱温暖的笑容：“我们赞赞呀又长大了一岁啦，真好，奶奶又熬过了一年，真希望明年，奶奶还能再看赞赞再长大一岁。”

而这些温馨的画面，全都定格在了高二那一年。

冷冰冰的病房内，奶奶的病床前围坐着一群远亲，可唯独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肖战永远无法忘记奶奶那双苍老的丶失落的眼睛，声声喊着父亲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直到最後发不出一点声音，带着遗憾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一天肖战哭了很久。

大概是奶奶离开的太久了，久到让肖战忘记了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生离死别的。

比如上一秒他还被爱人拥在怀里亲吻，下一秒就被告知，张家村那个自己像奶奶一样喜爱的老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肖战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麽难过，尤其是在听到大娘是因为脑瘤离开人世的时候，心脏宛如被重锤狠狠重击了一下。

心中好似郁结着一股愤懑无处发泄，堵在胸口。

一个人到底要承受多少苦难才算是将这人间疾苦尝过一遍！

“对不起，”垂落的眼睫遮住了王一博眼底难过的情绪，“其实刚离开张家村的时候，村长就已经把大娘的脑瘤的事情告诉我了，是我一直瞒着你。”

“出院的第二周，你跟我说，你说你想去看望大娘，那个时候大娘就已经在住院了，当时我拦着你，只是想要拖延时间，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生命在你眼前流逝，我怕你会难过，对不起。”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小心翼翼，想把挚爱保护在温暖的象牙塔里，想把这朵只属于自己的玫瑰养在阳光房内，不愿让他承受一点点风雨。

可是，他知道，有些事是必须要面对的。

所以，当村长通知老大娘的死讯时，王一博选择了不再隐瞒。

肖战的头抵着男人的心口，双手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角，轻轻抽泣着。

好半天，他才像从某种悲伤中回过神来，用力地丶紧紧地将王一博抱进怀里，用一种想要将人嵌入身体里的力度。

“王一博，王一博，王一博。”

一声一声叫着男人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身体才是有温度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这个怀抱是真实的，“王一博，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被勒到呼吸困难，王一博强忍着，一点点安抚着怀里伤心的小狐狸，“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管发生什麽，我都会在你身边，阿战。”

肖战肩膀轻颤，好半天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王一博就那样安静地抱着他，直到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才说：“大娘膝下无儿无女，我们去送她一程吧，好不好？”

肖战闻言擡起头，抹了把眼泪，“好。”

两个人开车赶到张家村的时候，看到老大娘的棺木就放在院子的中央，厚重的棺木，隔绝了逝者和人间。

村长说，老人的遗体刚从镇上的医院里拉回来。

之所以停在院落里，是因为这边的一个习俗，逝者的遗体要在自家的院子里待上三天三夜才能入土为安，这样他们即便投胎了，也能在往生的路上记住回家的路。

这是亲人的最後的寄托。

村长说，张翠翠老人发现脑瘤时已经是晚期了，七八十岁的老人医院不同意手术，最後大爷选择保守治疗，只为了让大娘可以少遭些罪。

最後那段时间，大娘脑瘤发作，疼得稀里糊涂的，大爷心疼，就带她去了镇上的医院住院打止疼针。

空荡荡的病房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守着另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孤零零的，小护士们同情两位老人，轮流帮忙照顾。

可最後大娘还是去了。

是大爷亲自拔的氧气管。

村长赶到时，大爷嘴里还哭着念叨着：翠翠她最怕疼了，是我强留了她十几年啊，是我对不起她，我太自私了啊！太自私了！

彼时，冷清的院落内只有村长和村长老婆，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在这个人情不算热络的社会，没有子女的孤寡老人，自然是没人送葬的，能来的都是看在情面上。

萧瑟的寒风吹动灵棚前黑色的灵布，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为逝者哀鸣，挂在天边的月亮也缺了大半，像极了人间的生离死别。

灵棚内，老大爷木然地坐在那里，如树皮一般褶皱的双手紧紧抱着老伴儿的遗照，他太安静了，安静到周遭的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

肖战将白色的孝帽披在头顶，长长的孝布落于身後——老大娘没有儿孙，他便作为儿孙来送她。

他蹲在大爷身旁，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无数安慰的言语到了唇边一句都说不出了，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大爷，节哀顺变。”

老大爷擡起头，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唇却什麽都没有说，那双眼睛好像再也没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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