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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丶你做什麽?”学徒被李舒妄盯得心里有些发慌,脚不自觉往後撤了一步,仿佛觉得这样实在太过丢人了,他挺起瘦弱的胸膛,又往前迈了一步,“你没听见我让你去煎药麽?如果耽误了患者的病情怎麽办?”
李舒妄两手一摊:“我不会煎药,要煎药,你自己去吧。”说罢居然径直离开了。莫说那学徒了,药童们也是一脸震惊。
而李舒妄只是想通了而已:她这辈子为什麽不想干仵作?因为上辈子太累了,这辈子就想混日子;所以她为什麽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而且是这种没意义的罪!?
她直接去找了周大夫。
“周大夫,您每天要接诊的病人太多了,一天下来难免疲惫,不若我先做一步预检,把轻重分开,到您这就能松快些。”
周大夫深深地看着李舒妄:“你确定如此?”
李舒妄倒是坦然:“我本来的想法是我先来做预检,轻重分开,轻症我自己开方,重症再给您。但我想着,若真这麽分了,那些没被您诊脉的病人怕是要闹起来,不如我这里就是简单分个轻重。”
周大夫神情莫测得看着李舒妄,李舒妄光棍又真诚地说:“您既然说了要教我,总归得让我多摸摸脉。”病案是大夫的根本。
周大夫最後答应了李舒妄的要求,李舒妄看着他,总觉得老头脸上还有些欣慰之色……
次日,周大夫不用上门问诊,他那些患者早早得了消息,一早便来排队。
李舒妄穿了一身利落衣裳,自己备了个脉枕,挨个上前给排队的病人诊脉。
若是有人问起,李舒妄便直说自己是周大夫的学徒,想多见识见识不同脉案,以後才好治病救人。
有些人嗤之以鼻,区区一女子,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却也有些人拉着李舒妄问:“那你学成之後,咱们泾县是不是就有女大夫了?”
李舒妄笑呵呵地点头:“是,我若学成了,不单单是我,还会有其他的女大夫。”这世道女子的路难走,她哪怕是只开出了一条小路,自会有那活不下去的丶走投无路的姑娘们,会顺着那条小道继续走下去。她笑着朝医馆的方向看了眼。
门柱後头,一个梳着大辫子的黄皮肤姑娘猛地把脑袋缩了回去,手严严实实地捂在不停蹦跶的心脏上。李舒妄不会发现了吧?这姑娘心里这麽想着,却忍不住又伸出头去看李舒妄。
“黄芪你做什麽呢?”
黄脸姑娘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她猛地扭过身去,原来是另一个杏眼的女药童。
“哦,我丶没做什麽,那我擦门丶擦门呢。”
“里面我们煎药都煎不过来要忙死了,你还要在这里看什麽西洋景。”
黄芪没说话。
杏眼姑娘翻了个白眼:“你不会以为自己能跟她一样当什麽女大夫吧?我劝你老老实实做个药童,攒下些嫁妆来才是正事儿!你那个爹娘……算了,我也懒得说。总之你莫学她!这宝安堂面上人人喊她一句李大夫,心里头谁不把她当个乐子瞧?再说了,人家可是跟周大夫有关系!你呢?你有什麽?”
黄芪低着头一言不发。
杏眼姑娘辫子一甩,往前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後动静,又回头看:“黄芪你怎麽还在那儿愣着?”
黄芪最後往外头看了一眼,这才跟了上去:“来了来了。”
她还是想当大夫,她不想当药童,她不甘心。
李舒妄这样“出格”的行为叫宝安堂的人瞧见了,那群一开始装作若无其事的人忍不住了——最先跳起来的居然是那群学徒——他们纷纷指责李舒妄行为不检丶居心叵测,长此以往必然会败坏宝安堂的名声,会毁了宝安堂。
然而若是问一句,会怎麽毁了宝安堂,这些人却又答不上来了。
李舒妄太忙了,没办法把时间浪费在反驳他们身上,只是将自己把脉观察到的症状与下的方子同周大夫的脉案细细比较,自觉增益不少。
可惜没几天,其他学徒也学起了李舒妄的法子,一位患者往往要被来回把脉三四次,原来愿意配合的患者们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尤其是居然还发生了争抢患者的行为!忙中有序的宝安堂一下变成了杂乱无章的菜市场。
一直对李舒妄种种行为无动于衷的宝安堂掌柜,见此状况不得不出面了。
“李姑娘,实在是不是我故意苛求你,只是我们这里是医馆。”掌柜生了一张弥勒佛的脸,一张嘴就是笑模样,说话也和气,却不容反驳,“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万事以病人为先。如今您这行为已经影响到病人了。老夫只能委屈你了。”
李舒妄沉默了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来,道:“那麻烦掌柜今天再容我一次吧。今日下午的病人我再瞧一回,如何?”
“弥勒佛”抚恤而笑,道:“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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