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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杳杳,玄阴四垂,轻骑踏风而至,停在垂云观前。
戴乌铜面具的青年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按住马腹侧面的褡袋,跃下马来。两个缠着麻绳的小酒坛在褡袋里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祝十从褡袋中取出一个酒坛,将缰绳交给迎面而来的小哑巴。
“你家真人何在?”
他心情颇为愉悦,扬一扬手里的酒坛:“我有苗疆烈酒相赠。”
小哑巴恭敬地做了个请他进去的手势。
乐安坐在堂中,神情怔忪,若有所思。见祝十进来,她站起身来。
堂中四面的壁画都被洗去,只剩灰壁,轻纱柔幔俱已不在,几个乌沉的箱奁凌乱放置着,黑洞洞的大口似乎能吞下即将到来的整个春天。
祝十愕然:
“乐安,你这是……”
乐安盈盈福下身去:
“表哥,我要走了。”
“要去何处?莫非……是要还俗回家?”
乐安微微一笑:“算是吧。我这一趟,出来得够久了,家中……尚有责任在。吴王叔在观中,自会有后来的观主照看,小哑巴知道内情,今后十哥前来探望,也是无碍的。”
祝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乐安真人若是还俗,便又是乐安郡主了。同为皇亲贵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女子被家族召回去尽她的责任,是什么意思。
“你……是自己甘愿的么?”
乐安自然知道他心中如何猜测,也不多作解释。毕竟他的猜测和实际,也没有太大不同。
“表哥觉得,我不该回去尽为人女的责任?”
祝十想了想:
“责任二字,常被用作支配他人的利器,往往只是为了满足上位者的私欲。你自己要想明白,若是真心不愿,定有别的办法可想。或者说出来,也许表哥能为你做些什么。”
乐安怔怔望着他,倏然红了眼圈。
半晌,她垂下眸子:
“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早就该走了,是我自己嘴馋,贪恋表哥带回的好酒。逢此良夜,表哥可愿与乐安同饮一杯,算是作别?”
她既如此说,祝十也不好再深问,只得点点头。
乐安从祝十手中接过酒坛,转入内室,准备酒具。
祝十坐在堂中,等了片刻,还未等到乐安出来,外头却急慌慌撞进一个人来。
小哑巴扯着祝十的袖子,比着手势:
“那个坐轮椅的人,听说你回来,一下子就不行了!”
半副残躯平躺在榻上,枯瘦得如风干的树枝。吴王蔺熙呼吸微弱,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
祝十扑到床前:
“父王!”
乐安跟着进来,执起蔺熙的手,凝神一诊,不禁皱起了眉。
祝十惶然看她:
“如何?”
乐安默了一瞬,不忍相欺,摇了摇头。
蔺熙的病,早已是药石罔替,若有生志,还可多拖些时日,但他一心求死,身子衰减得一日快似一日。之所以还能拖到现在,是为着再见儿子一面吧。
祝十双手握住父亲枯瘦的手:
“父王,儿子在此。”
蔺熙的瞳孔放大,穷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将眼珠向旁转了一转,落在了祝十身上。
干裂的唇颤抖如落叶,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乐安道:
“他已是强弩之末,但心中有事未尽,苦苦支撑,不肯离去。”
却又有口难言,生生抵挡这临终的苦痛,当真是生不如死。
祝十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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