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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平扶着额头叹气:
“你这点修为,什么时候才能接掌为师的星位?”
春花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道:
“师父,我都不急,您急个什么?”
赵不平在她后脑勺上重重敲了一记,却也是无可奈何。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凡间的纷扰人事,她淡忘得极快。谁杀了谁,又是谁想念谁,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她实在懒得关心。
还是吃茶听戏,搓麻将打双陆来得有意思。
这日,趁着赵不平在清点他的凡间好物,春花又领着孟极,下凡听戏去也。
拨开进步了不少的云头,她拣了个灯火最繁华之处,降了下去。
果然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戏台,台下人头攒动,张灯结彩,更有许多糕点果品一溜儿摆开,来往的百姓都可随手取用。
台上锦衣美服,丝竹声声,唱的是一折《幽媾》,书生进京赶考,路宿荒园,拾画入室,他梦中娇娘的鬼魂便前来与他相会,端的是一折喜剧。
凑热闹最少不了她,春花一手抱着还在打呼噜的白猫,挤进戏台底下的看客中,另一手扯过一位大婶,笑呵呵地问:
“这是谁家的堂会,好大的气派!”
大婶上下打量她,她仍是身着一身樱草色半臂襦裙,头顶元宝髻,腰垂茜色丝带长及地面,乍一看和普通的殷实人家小姐别无二致。: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咱们这儿的首富花大善人新得了一对儿龙凤胎,这才做了三天三夜的堂会,与民同乐呢。”大婶一遍吃着一块绿豆糕,一边感叹,“花大善人乐善好施,听说与京里哪位高官大人还沾着几分亲,却从不仗势欺人,咱们远近的街坊都来恭祝他大喜,盼他福寿双全呢!”
春花将手搭了个凉棚,往戏台的另一侧远眺,果然见一个青年男子,左右各抱了个襁褓,一旁是个珠翠满头的娘子,手中端着酒杯,正在敬酒。
“那位便是花大善人吧?”她指着那中年男子。
大婶摆摆手:“那位娘子才是花大善人呢!”
春花怔了怔,拍手大笑:“好哇,凡间女子都如此争气了么?”
大婶饮过酒的脸颊红通通地,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这位花大善人,祖上也不姓花。听说是两家大姓联姻,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既不肯随父姓,又不肯随母姓,索性便姓花。这下,两家倒都同意了,您说奇不奇怪?”
春花对这些冠姓析产之事不感兴趣。摇头晃脑地听了一会儿戏,目光突然被主位上一个身影吸引。
“大婶,那是何人?”
那人青衣青巾,须发皆白,看上去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了,偏偏脊背还挺得少年人一样笔直,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他似乎在座中辈分最高,余人都端起酒杯,纷纷向他敬酒。
春花离得远,只看见个背影,耳听那大婶道:
“这老人家,从前没见过啊。莫非……是花大善人那位当大官的长辈?”
大婶口中喃喃有声:“祖父的父亲是曾祖父,曾祖父的妹子是曾姑祖母,曾姑祖母的丈夫该是……曾姑祖父?”
春花遥望着那一大家子,大约是五代同堂,其乐融融的样子,倏地生出一丝艳羡来。
大婶还在掰着手指头算辈分,戏台上,唱腔倏然缠绵起来,有几个艳词儿蹦出来,看客们齐齐爆发出高亢的叫好声。
那青衣白发人似有所觉,陡然转身,向戏台下看了过来。
春花不由得屏息,想看看那人的长相,手上却突然一痛。
孟极在她手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掉头扎进一盘甜米糕里去了。
春花叱了一声,连忙去抓那丢人现眼的白猫,灵台上却猛然被叩响了一声,有仙诀传到。
一启开,便是赵不平那恨铁不成钢的怒斥:
“春花丫头,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春花与孟极顿时都僵住,互视了一眼。
又听那仙诀继续道:
“东海水君寿辰,你带着孟极,替为师去送一趟贺礼罢。”
春花干笑两声,捏了个仙诀回去:“师父,东海水君寿辰,你自己为何不去?”
不过瞬息,有仙诀回来:“为师与那东海水君颇有些过节,不想见他。”
春花叹了口气,心道:师父,你细想想,我与东海水君家的过节,难道不比你还深么?
不过,有事弟子服其劳,就替师父走这一趟又如何?
远处的酒席上,忽然吵嚷起来。半空中,似有青影如鹤飞来。
但春花已无暇细看。她尚有流连地叹了一声,抱了孟极,轻拂衣袂,一人一猫,瞬间便如江上云雾,消失不见了。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方才与她交谈的大婶被人一把扯住追问,只好懵然道:
“啊?那抱猫的喜庆姑娘么?刚才还在,怎地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啊呀,莫不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地下的幽魂?”
戏台上,涂白了脸的书生正欢欢喜喜将娇怯的女鬼迎进门,前腔恰唱到:
月明如乍,问今夕何年星汉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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