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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开始胡言乱语,季窈生怕他下一刻就会失去控制,心头一横,使出武功想来抢他手里烛台,催动内力一抬手却被他轻松躲过。
胡见覃看出季窈企图,整个人往后仰倒躲开季窈攻击,接着将烛台放到茶几上后空手与季窈打起来。
他不是个布衣书生吗,怎么会武功?
来不及细想,胡见覃有劲的掌风已经砍到面前。他虽然身材消瘦却胜在灵活,与季窈几乎旗鼓相当,两人在狭小的屋子里过起招来,谁也不让谁。
季窈想起她左腿装瘸,蹲身一个扫堂腿攻她下盘,没想到她果真还瘸着左腿躲都不躲,硬生生用左腿骨肉接下她这一招,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季窈赶紧上前一脚踩在他胸口,正打算用力之时被他握住脚掌往外用力,她也跟着一同往地上摔下去。
就在他重新爬上茶几,够到烛台准备往季窈身上扔过来的瞬间,一抹白色身影撞开房门飞进来,接住烛台之后稳稳落地,站在季窈和胡见覃之间冷漠地看着他。
季窈捂着被摔痛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顺着白色广袖衫的衣角目光缓缓上移,看清面前人容貌后松一口气,“你来了。”
杜仲手持利剑,白色长衫随屋外清风徐徐翻飞,仙气溢然。他简单环视一圈,看清房中三个人的情况,把烛台放回茶几的同时指尖在火苗上一点,蜡烛瞬间熄灭,只剩一缕青烟随风而上,逐渐消失在月光之下。
蜡烛熄灭的同时,整个屋子重新归于一片黑暗,被五花大绑在太师椅上的女娘却终于松了一口气,肩膀下沉整个人瘫倒在椅背上。
季窈抓住杜仲衣袖从地上爬起来,与他一同看向地上狼狈不堪的胡见覃。
“你来得有些晚。”
杜仲目光紧盯着胡见覃,没有持剑的手从怀里掏出季窈的耳铛、手帕等物,声线平淡,“你扔的东西忒少些,找起来颇费功夫。”
说罢他抬手挥剑,锋利的剑尖指向胡见覃,“束手就擒,否则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说话的同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脚步声。屋内除杜仲以外,其他三人都转头朝门外看去,瞧见冲天火光之中,严煜带着一队官兵正走过大门,京墨、蝉衣紧随其后,朝屋子里来。
“你还通知严大人了?”
杜仲不屑冷笑,手中剑刃反射出森冷白光,“京墨还真是多事。”
所有人涌进屋子的瞬间,无数火把晃了杜仲的眼,就在他眨眼分神之时,胡见覃眼中划过一抹狠戾之色,破釜沉舟一般,一鼓作气从杜仲剑下后退两步站起来,从公怀里掏出火折子吹燃,伸到身后银欢面前,距离之近,几乎立刻要燎到银欢的衣服。
“不要!”季窈下意识想冲上去抢火折子,被杜仲一把拉回来,急得她直喊,“她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要杀她!”
“她现在没有对不起我,可我若放任她继续勾引胡郎君,也不过是再像尤伶那个贱人一样,给她一次伤害胡郎君的机会而已,我绝不可以这样做!”胡见覃神色紧张,一手紧紧攥着火折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揉着自己耳垂。
屋子里一下子多了七八只火把,明亮好似白昼。
胡见覃于火光之中瞧见蝉衣就站在季窈和杜仲身后,瞳孔微微一震,难以置信地张嘴喃喃道,“令舟哥哥?”
谁?
季窈尚未反应过来他是在喊蝉衣,回头望身后三名年轻郎君一眼,转而又继续充满警惕地看着胡见覃。
蝉衣却在听到这一声呼唤时眼睛陡然瞪大,疑惑不解之余身体猛的前倾想要上前,被京墨拦在身后冲他缓缓摇头。
胡见覃突然换上一副女儿的娇羞姿态,低头抿唇,又翘起兰花指撩拨鬓间根本不存在的发丝,眼神中满含期待道,“令舟哥哥,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这、这是演哪一出?
季窈傻了眼,看胡见覃还在疯狂朝蝉衣使眼色,生怕这个疯子要对她单纯善良的蝉衣做什么,赶紧站出来呵斥道,“做什么你?胡见覃你疯了?”
杜仲拉住她的衣袖,将她带回自己身边安全地带,语气里带着讥讽,“他可不是胡见覃。”
严煜同样看出异样,温声开口道,“胡见覃不会翘兰花指撩头发,不会在紧张的时候揉搓耳垂;真正的胡见覃说起尤伶的时候不会直呼其名,而是唤她‘伶儿’;况且,没有人会在说到自己的时候,还用‘胡郎君’这样的称呼来指代自己。”
杜仲冲进来之前曾短暂目睹季窈与胡见覃在房中打斗,也想起一事,“真正的胡见覃不会武功,但他认识的人里,却有人家中是开武馆的。”
“你是说……”一语点醒,季窈双眼放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分明男儿身,却一脸矫揉造作的胡见覃,大声说道,“……难怪他刚才走路的时候左腿明明完好无损却故意瘸着走路……难怪他会武功……难怪他说,人没那么容易死……”
屋内重新点燃烛台。
虽然官兵们手中火把、灯笼已灭,整个屋子里仍然蒸腾着令人窒息的热气。
众人看着胡见覃消瘦憔悴的脸,却好像从未见过他一般感到无比陌生。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蝉衣,完全无视其他人方才一番推论。
季窈说完,整间屋子又归于沉寂。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之后,胡见覃眼含热泪,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几个字,“不错,我是岑半春。”
听到这个名字,蝉衣仍就是蹙眉,没有想起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任何人来。
在场参与过此案,知道岑半春其人的人听他如此说皆被吓得目瞪口呆。其中不乏迷信之人,指着胡见覃颤抖道,“鬼……是女鬼上身了。”
杜仲侧眸看一眼桌边明亮的油灯,面无表情,“不是上身,她应该是每逢子时入夜就会出现。所以他家里的随从才会说,他家少主只要是身上沾染了脂粉回家,必定会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发脾气、砸东西。想来应该就是岑半春子时之后跑出来,闻到自己身上脂粉味知道他又去了青楼,才会发疯砸东西罢。”
这算什么?魔怔了?还是其实胡见覃早就疯了?
季窈按耐不住好奇心,伸长脖子发问,“你怎么会是岑半春呢?你好好照照镜子,你明明是胡见覃啊!”
听见这话,胡见覃的眼神终于从蝉衣那里挪移到季窈面上,看着她清丽无双的容貌,悲戚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艳羡。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胡见覃。
那天我约他到后山崖边,苦苦哀求他,要他不要退婚,哪怕是成亲之后和龙都城中那个叫尤伶的行首共事一夫,我都愿意。我那么爱他。
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我,说什么这样做只会让三个人都不开心,都得不到幸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成了被退婚的新娘,成了爹娘在渠阳城里的耻辱。我接受不了……所以我就从崖边跳了下去。落入水中的瞬间,我好像又在崖边看到了胡郎君。他整个人趴在崖壁上,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想来应该还是舍不得我罢?
寒冬腊月的河水真的好冷,眩晕与刺骨将我包围之后,等我再醒过来,身边原本是胡郎君的随从却管我叫‘少主’,还把胡郎君的爹娘也叫来,拉着我的手止不住地哭喊说我终于醒了。后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才发现我变成了他。他白天是胡见覃,一心一意地疼爱着那个叫尤伶的行首。晚上他睡着以后,我出现在他身体里,闻着他身上女人的脂粉味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砸东西撒气。
我能怎么办?我这么爱他,难道还能再杀他一次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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