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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死都还在替你承受着痛苦,夜夜忍受锥心刺骨,几乎就要魂飞魄散,得不到解脱。而你呢?你可曾在某一晚午夜梦回,想起她对你的好?想起你们曾经同吃同住的情谊?”
每一句话都好似无形的利刃,不光是月琴,也宛若在孙翰明的心口剜上一刀又一刀。戴着枷锁的年轻少女终于仰天哀嚎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没想到一桩杀人案,背后牵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巧合,各种缘由,也许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伴随着月琴撕心裂肺的哭声,众人神色黯淡,皆是不语。
将手里布偶胸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少女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张灿若春花的脸,正面对她笑得释然。
她突然冲出去拦住官差,站到月琴面前,哽咽片刻后才缓缓开了口。
“你能讲讲孙乐知的样貌,让画师画下来吗?别让人忘了她。”
泪眼婆娑中,月琴忽的顿住,她并没有回答,而是泪水更多,哭得几乎腿软。她突然发了疯似的想要抓住季窈,挣扎之间脸上皆是惶恐。
“其实我在来的路上没想要杀她的,是当时我与她在房中吵了架,然后、然后我赌气,一个人到林子里随意走走,看到一座被杂草盖起来的土地公、土地婆的坐像时,忍不住就开始大倒苦水。是一个戴着斗笠、手捧白玉观音像的女人,她突然从竹林背后窜出来,笑话我‘既然她不想回去,你替她回去不就好了’之类的话,我才……我才……”
她剩下的话全部被呜咽声掩盖,再也听不清楚。看着她被官差带走,季窈感到深深的无力。
因为路人随意的一句话,就将自己的私欲无限放大,最终导致灾祸的,不还是她自己吗?
不过这个头戴斗笠、手捧观音像出现在逐鹿客栈与揽山居之间的女人,也可以说是帮凶之一了。
“白玉观音像……”
等等!
季窈眼神一亮,终于想起自己在何处见过白玉观音。
**
十日后。
逐鹿客栈中,钟四娘子正在带着伙计打扫大堂,兴致高昂准备重新开张。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临到客栈门口戛然而止。季窈翻身下马,解开拴在马上的画卷,黑着脸进到大堂。
“季掌柜,怎么一个人来了?银子我会找人给你送的。”
“我不是来要银子的。”
少女在钟四娘子面前站定,伸手将画卷展开。女娘抬头看来,画卷上的少女白衣红裙,面容清丽婉约,笑得正甜。
“这是……”
“她就是深夜在你客栈后面哀嚎痛哭的女子。”
接过画卷,钟四娘子面带惋惜道:“多漂亮的姑娘,真是可惜了。听说杀她的人已经认罪伏法,不日就要斩首,想来她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息。”
“还没有,”季窈摇头,目光瞟向二楼客房,想起里面供奉的白玉观音像来,“还差一个。”
“谁?”
“你。”
她这话来得莫名其妙,钟四娘子先是顿神,反应过来有些生气。
“你这话何意?她的死跟我可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打算把画卷还回来,季窈偏要塞到她手里,眸底有微光闪动。
“是你在树林里遇到她的丫鬟,劝那丫鬟取她孙家次女之为而代之,那丫鬟才会起杀心对她动手。我已经去附近的尼姑庵问过,只有你在一个多月前到庙中花重金请了一座白玉观音像回去,且那日日头毒辣,是以你离开尼姑庵时,才会像主持师太要了一顶斗笠遮阳。”
在季窈事无巨细地描述下,钟四娘子混沌的眼神逐渐清明。她骤然慌张起来,抱着的画像宛如烫手山芋。
“我不过是顺着她的话随口一说……”
“一句话可以救人,一句话也可以杀人。整件事看上去似乎与你无关,可实际上可能也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开始,也因为你找到了我们而结束。俗话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便是如此。钟四娘子,如果我是你,我会从此谨言慎行,将孙乐知的画像找个佛堂供奉起来,时常上香以表忏悔。”
做完这一切,季窈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骑马回南风馆的路上,感受着疾风拂面,觉得畅快无比。
今后再想起孙乐知,便不会再是那种可怕的脸了。
进到簋街,少女下马牵绳,小心地避开人群。刚走到南风馆门口长街,就看见南星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模样分明是在等她。
这才让少女想起,自己拿到画像以后谁也没说一声,赶着就出来了,现在回去怕是要挨骂。
果不其然,季窈躲着人群尽量往边上走,企图从厨房后门回家未果,被眼尖的少年逮个正着。南星气鼓鼓地走过来,一把捏住季窈脸蛋,薄唇微抿,面含怒气。
“师娘自己说吧,这是第几次了?往日有我陪着都曾数次遇险,现在不但不吸取教训,反而一声不吭偷跑出去?”
“疼疼疼,”从他手里挣脱,季窈牵着马,将头埋下去不敢看他,“心里光惦记着教训人去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鬼才会信她的话!
少年抢过她手里的缰绳扔在一边,将季窈拉到无人处角落里,开始数落她。
“从前不是说好了行任何事都要先告知我,不让我担心的吗?你就知道说我下不为例,自己已经破例好几回了……”
“你不也破例又亲了我好几次了?光知道说我……”
她主动提起,后知后觉有些后悔,将头偏向一边,耳垂微微泛红。
经她这么一说,南星才恍然察觉到,两人已许久没有找到机会独处。不如……
季窈正害羞着,腰身突然被搂过去。南星细言软语,贴在她耳边讨好。
“我担心你嘛。”
简单五个字,好似电流通过指尖传遍全身,引起一阵酥麻。季窈被他温驯的模样折服,软下嗓子来,伸手拍拍少年宽厚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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