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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梨珂到门口,被他黏人的眼神望得险些脱不开身,又在门边站了站,多看了他两眼,才关门离开。
*
玄静和玄冬正是为了萧淮憬的去留起了争执。
玄冬:“今日之事,我们都是亲眼看见的,那些杀手分明是冲着她们来的,这样的人继续留在观里,只会给我们带来危险,她们必须得离开!”
玄静:“离开?你说的倒轻巧,她们在观里清修,观里是收了阮家银子的,你把人赶走,阮家找上门来怎麽办?”
“找上门?”玄冬嗤笑一声,“一个弃女,你当阮家真的在乎?把她们赶走,她们总不会蠢到自己回阮家去,只要我们不说,阮家怎麽会知道人不在观里了?好,就算他们知道了,那我们也只消说她们是自己跑掉的,横竖怪不到我们头上!”
“你……”玄冬有些急了,“你这人怎麽这般狠心!”
她的账本还在她们手里,若是赶走她们,她们和她鱼死网破可怎麽办?
两个人相争不下,玄冬性情刻薄,根本不把玄静放在眼里,直接就要去赶人,转身走了没几步,阮梨珂自己先过来了。
玄冬一把甩开玄静拽她的手,上前把话说了,让阮梨珂带着抱琴和萧淮憬,三日内离开普丘观。
不等阮梨珂说话,玄静追上来,又安抚阮梨珂说不用走,转头又和玄冬吵了起来,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後拉扯着去找观主拿主意。
人走远了,阮梨珂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抱琴看了她一眼道:“小姐,若她们真要赶我们走……”
阮梨珂沉默着,没说话。她又想起阿憬问过她的——为什麽一定要待在这里。
其实,也不是她要待在这里,而是,她就像一只被逼入了绝境的野兽,当它所有期待的“生路”都被堵死,当它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希望,到这时,就算放它回归山野丶让它恢复自由,它也会畏畏缩缩,不敢往前,情愿画地为牢,在原地等死。
在方才某一刻,知晓阿憬为了她舍身挡剑的时候,阮梨珂心里的确重新燃起了一点希望——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哪怕相识日短,也愿意为她奋不顾身。
但是,到目前为止,那死灰复燃的一点希望,仍旧抵不过她心里铺天盖地的失望——那失望是太多人给她的,太多也太沉重,以及,抵不过她心里对未来的不安,因为阿憬再好,终归不是她的亲弟弟,陪不了她走太远的路。
阮梨珂叹了口气:“只能盼着她们不会赶我们走吧。”
“若不赶我们走,”抱琴立马道,“小姐还打算留阿憬在观里吗?”
“什麽?”阮梨珂皱了皱眉。
抱琴:“今天那些杀手不是一般的杀手,阿憬家中到底是什麽样的人家,小姐想过吗?”
阮梨珂不是没想过,但每每念头一起,总被她很快压下,不好说是她太相信,还是其实她很害怕被欺骗。
“就算阿憬骗了我们……”阮梨珂闭了闭眼,“我相信他也有他的理由,至少就眼下来看,他从未害过我们,刚刚还连性命都不顾地保护了我。”
“小姐,”抱琴苦声道,“起初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事实就是,哪怕阿憬本无心害我们,可那些杀手却因他而来,而小姐说他保护了您,可若没有他,您原本也不会陷入危险。”
“抱琴!”阮梨珂眉头紧拧,不准她再说下去,“就算危险是因他而来,可我们与人相交,何时只剩趋利避害这一条准则,若如此,和阮家毫不留情地舍弃我又有何分别?”
抱琴一下子愣住,反应过来慌忙道:“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阮梨珂不看她,转身准备回去,“我知道你只是一心为我,但那些话,以後不要再说了。”
“小姐……小姐!”抱琴猛地提声。
阮梨珂背对着她停了脚步。
抱琴飞快道,“小姐就算不为自己,那为了阿憬呢?”
阮梨珂站着没有动。
抱琴:“阿憬处境危险,不是我们能保护的,反而我们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阮梨珂浑身一震。
萧淮憬血染的左肩仿佛又在眼前。
“小姐……”抱琴软了声音,“小姐好好想想吧,如果钱家可靠,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阮梨珂在原地默默站了片刻,一言不发地重新迈开了步子。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钱远志已经走了,一进门,榻上少年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仿佛他一直守着门口,等她回来。
阮梨珂心绪有些复杂,勉强朝他挤出了一点笑。
萧淮憬没有回应她,脸上的表情像受伤的小兽,眼巴巴地望着她。
阮梨珂不由地放柔了声音:“怎麽了阿憬?”
萧淮憬没应声,满眼委屈地望着她,一直望着她走到榻边。
阮梨珂弯下腰,来时匆忙,长发没来得及束起,逶迤垂落,拂过少年的手背:“阿憬,怎麽了,谁欺负你了吗?”
萧淮憬摇摇头。
他伸出手,可怜兮兮地攥住了她一点衣t袖:“阿梨姐姐,你会不会也要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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