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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听到恩主的脚步走远,小厮才敢凑上前,隔着卧室门低声问道,“东先生,午膳已经送来了,您——”
“撤了吧。”里面人声音疲惫地说。
————
一得到指令,後厨送菜的小陈赶紧带着其他下人走进这栋气派的阁楼。一进门,华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但他不敢多看,紧跟着家丁拐上楼。红木楼梯又高又陡,旁边红烛高照,映得地板纹理都泛着油亮。所有人都小心地踮着脚,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不知上了多少级台阶才走到了顶楼。这里的装修同样奢华,门窗雕梁画栋,桌椅厚实典雅,置物架上满是珠宝摆件,墙上挂着书法山水,绚丽得人眩晕。
房间正中是一个宽大的窗户,窗帘开着,醉生楼的景色尽收眼底。但这窗户上封着金箔栅栏,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倒像一个金丝笼,把外面的美景也分割成小块。
窗边摆着一张巨大的饭桌,上面放着刚送来的菜,鸡鸭鱼肉齐全,色香味十足,还冒着热气。但一口都没有动。
下人们熟练地收拾桌子,人虽然多,但他们训练有素,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房间依旧安静,静到隔壁卧室里任何一点响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东先生,您慢点……”
“您先用暖炉捂一下膝盖,奴才这就去拿药……”
在家丁紧张的声音之外,还夹杂着几声极细微的痛苦呻吟。
小陈经常来送饭,对这场景早已习惯,他不仅能心无旁骛地继续收拾餐桌,还能在看到旁人分心时及时制止,用眼神恶狠狠地示意那个一直朝卧室方向看的奴隶,“快干活,别瞎看。”
回後厨的路上,抱着沉甸甸香喷喷的食盒,所有人都很高兴。一个第一次去送饭的小厮难掩激动地说,“今天可真是有口福了,这菜连动都没动啊!”
小陈笑笑,“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和你说,只要你给东书阁送,十次有七次,菜都是原样退回来的。“
“那剩下三次呢?”
小陈叹了口气,“剩下三次连盘子都收不回来——都被摔碎了。”
“为啥啊?”
“还能为啥,恩主发脾气呗。”
“为啥啊?”
“这谁知道,不过就东先生那性子,感觉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会给个好脸色,正常啦……”
小厮眉头一皱,“这帮有钱人啊,吵架归吵架,干嘛糟蹋粮食呢。看不上可以赏给咱们下人吃嘛。”
又有一人问,“今天那楼里是怎麽了?下人们慌慌张张的,又是拿药又是啥的。”
“腿疼犯了呗。老毛病。”小陈见怪不怪地说。
听了这话,一个小厮一脸猥琐地问,“这东先生……瘸着个腿……怎麽伺候客人啊?”
小陈故作神秘地暧昧一笑,“我还和你们说,人家恩主还就好这一口。”
此话一出,周围几人脸上也都流露出兴奋的下流神情,满是期待地看着小陈,“啊?怎麽说?”
小陈看了看左右,故意等旁边巡逻的人走远後,才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啊……他那恩主办事的时候……就喜欢把他摁在床上,让他跪着……所以只要你看他什麽时候腿瘸得厉害,那就是刚伺候完恩主……”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听说好几次干完後,他都下不了楼。”小陈眉头一挑,“所以啊,你们甭看他表面架子那麽大,一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他被干得在床上嚎的时候,只是你们听不到罢了。”
“哎,本来还羡慕他能住大高楼,那这麽看,也没啥好的,那楼梯又高又滑,多难走啊……”
“是啊,这恩主什麽癖好啊?他太惨了吧?”
“这有啥好惨的?整天过得和个大爷似的,这麽好的菜都不稀罕吃。”小陈拍了拍手里的食盒,翻了个白眼,“咱整天累死累活,也是腰酸腿痛,吃的又是什麽饭?住的又是什麽破地方?他们那些死斗士,整天被打得浑身疼,过得又是什麽日子……他不过就腿瘸了点,要让我住那麽好的屋,我宁愿被关里面一辈子不下楼……”
说着,小陈突然想起他们这趟里还有个来帮忙的死斗士,一直也没出声。于是赶紧回头去找,这才发现他一直跟在最後,脸色很难看。
“小吴,你咋了?不舒服吗?”
“啊……我……我没事……”
“你要不舒服,你挑个菜拿回去吃吧,甭跟我们回後厨了。”
听了这话,吴牧风立刻把手里的食盒递给旁边一个人,连招呼都没打,转头就走了。
“他咋了?”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一人好奇地问。
“谁知道啊,一到东书阁脸色就不大对。大概是被那麽大的排场吓着了吧,乡下人,没见过啥世面。”
“他……这麽好的菜都不馋吗?”
“管他呢,他不吃,正好咱们吃!”
28我只是个被困在笼里的人
能在醉生楼这种地方当下人,一定得学会察言观色,揣度上意。而能给全醉生楼架子最大的倌人当下人,一定是最会察言观色丶揣度上意的。比如他们一定知道,在东先生腿疼的时候,远远躲开,是最安全的选择。
因此,整个东书阁宽敞的顶楼里,便只有东先生一人——至少从明面上看。
男人端坐在椅子上,面沉似水,看起来很威严。而他面前,正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低着头,身子止不住地轻微抖动。
“看到了吗?”男人冷冷问。
“看……看到了……”少年的声音很颤抖,“东先生……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跪着的少年,便是其他人口中“因为得罪东先生而被杀死的小卓子”。他如今蜷缩着跪在地上,满脸害怕,全然没有之前的咄咄逼人。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多嘴和主子说那个奴隶的事,奴才更不该冒您的名给那个奴隶传话……求主子恕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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