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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拉开身旁的柜子。这柜子一人多高,外面雕刻着精致的花鸟画,里面放的都是珠宝——玉簪玉佩,镯子扳指,吊坠项链,应有尽有。即使只有微弱烛火照耀,也闪着晶莹炫目的光。他没空去管那些每件都比他性命贵的东西,又拉开另一扇门,这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瓷瓶,各个做工考究,看着和之前男人给治腿的药瓶长得差不多。
拉开第三扇门,他终于找到了衣橱,里面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每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但每件都是白色的。他找了件看起来结实的,先撕成小条缠在自己手上,又冲回昏迷的男人身旁,一把背起他,用衣服紧紧将他和自己捆在一起。
男人还是那麽瘦,吴牧风感觉他仿佛背着一团雾,稍一不慎就弄丢了。
他驮着男人小心地站起身子,然後就听到咔哒一声,什麽东西从男人手里滑落了,他低头一看,是一块木制佛牌,玉佩大小。
这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来不及多想,捡起来一把揣进怀里,接着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背着男人就迈了出去。
外墙上原本用于装饰的华丽外饰如今成了他们活命的阶梯,他仿佛小时候爬山爬树般,手脚并用,背着昏迷的男人,慢慢向下移。
墙面十分粗糙,即使他手上满是老茧还缠了防护,也依旧磨得很疼。但他握得很紧,双腿稳稳蹬着墙外的突起,一点点往下退。
这种一人身上系了两条性命的感觉很熟悉,上次在避暑山庄的马场,也是这样——不过後来他才意识到,既然惊马是男人的自导自演,那在他跳马时,男人其实偷偷帮他控制了马速。
但这一次,面对背後昏迷的男人,他只能靠自己。
他全程都很稳,却在脚终于踩到地面时,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他在摔倒的那一刻迅速转身,俯身趴在地上,让男人倒在他宽厚的背上。
感受到身下的厚实大地和背上的瘦削男人,他才终于确定——他真的救出他了。
29疼……
但吴牧风没有时间放松。他忍着疼赶紧解开身上的绑绳。背上的男人依旧在昏迷中,任他怎麽喊叫都没有反应。他擡头四望,周围一片火光,他大喊救命,却看不到任何人。
看着男人双眼紧闭的样子,他心里升起一股害怕,他想到了小时候死于战乱的父母,想到了去年死于饥荒的乡亲……他们也是这样离开的,闭着眼,一动不动,任由他拼了命想挽留。
“喂!你醒醒……你别死……”
在绝望又慌乱中,他突然想到,小时候有人教过他——人在窒息时,该怎麽救。
“……人的口鼻是连通着肺的,要将气打进去……才不会憋死……”
他慌忙低下头,脑子里回忆中九年前的一幕,一手捏住男人鼻子,一手张开他的嘴,自己深吸一口气,便覆上男人的唇,吐了进去。男人的唇很软,也很凉,但他来不及多想,看着男人微微擡起的胸廓,他松开唇,又继续重复吸气丶送气……
几下後,男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咳咳……”
吴牧风赶紧起身又继续拍打他,“喂!醒醒!”
男人闭着眼,眉头紧皱,“疼……”
吴牧风很紧张,“哪里疼?你哪里受伤了?”
男人表情十分痛苦,无意识地伸手想握住膝盖。吴牧风知道他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忙替他捂住,“我帮你!”但昏迷中的男人依旧没有放松,他身体紧绷,似乎想将自己蜷成一团。挣扎中,衣领被撩开,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
看到这一幕,吴牧风脸突然有点红。他伸手想帮他整理好衣服,但手刚一碰到衣领,就被男人握住了。
“放了他们!”
男人突然的喊声吓了吴牧风一跳。他赶紧擡头去看他,这才发现他依旧在昏迷中,但表情很狰狞,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流出,“都是我的错……与他们无关……”
那声音哀凉又绝望,听得吴牧风身上一阵发凉。男人手指细嫩,力气不大,但依旧用尽全力抓着他,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你杀了我吧……”
“东先生!”
突然一群人从身後涌来,他们快步冲到吴牧风身旁,兴奋地大喊,“东先生在这!快来担架!”
七八个小厮一拥而上,一把推开吴牧风——也扯开了男人握住的手。
“快!快!叫大夫!”
又一次,吴牧风像一团空气般,被忽略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抱起那个轻如一团雾的男人,擡着担架走了……
虽然这个男人是他冒死救下的。
————
火灾发生後的接下来几天,醉生楼陷入一片腥风血雨。
所有参与纵火的奴隶都被抓了起来,然後在演武场上公开处决——以很残忍的方式。而其他所有奴隶都被要求现场围观,之後被锁回庐舍,等待逐一排查清算。
而前院花园因为被烧毁的面积过大,很难立即修复,只得先用墙围挡住,再慢慢翻新。
此外,醉生楼的生意也倍受影响。虽然火灾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心有馀悸的客人却不肯再来——纵使醉生楼声名在外,但这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取乐的地方。
冲着账本发了几天愁的梁管家不得不做出让步——允许奴隶们参加朝廷的武举比赛,但是要先经过内部选拔。
而选拔的方式是——死斗。
得知这一消息的奴隶们先是一喜,然後开始骂娘——“他妈的!没生意了想起我们来了?早干嘛了!”
但有希望还是比没有强,所以报名当天的一大早,演武场上就挤满了人。
之前被示衆的纵火犯尸体已被移走,带着奴隶项圈的人们站在血迹犹在的地面上,等待着脚下这些人用生命换来的选拔机会。
现场的每个人表情都很严肃。今天是当场报名,当场分组,当场比试第一轮——隔壁的角斗场里,客人已经开始陆续进场——也就是说,有一半的参赛人,今天就会死在场上。
“你们知道都有谁报名吗?”
“不知道啊,谁也不说……”
“那你呢?”
“我……还没想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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