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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为我吹行云使西来(二十四)
东风反应奇快无比,趁着下坠势头还不太急切,伸手在山壁上一勾。然而峭壁上全是滑溜溜的岩石,结了一层霜,滑不溜手。他指头按得再紧,也不过缓得一缓,又继续坠落。
但这一缓之下,他已看清岩壁的形状。这是一块浑然一体的大岩,往外微微凸出,光可鉴人,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唯独底下一尺之处有个狭小岩缝,一指宽,四指长。
脚是踩不进去的,手指或能伸进一点,但也抓不稳。来不及想太多,东风一把扯断腰带,把长剑连着剑鞘扯下来,深深插入缝隙之中。手臂一痛,下落之势总算止住。但长剑虽然插进去半截,却不太稳当,有些晃晃悠悠的意思。再耽误一会,恐怕就要撑不住了。东风在剑上使劲一撑,石粉丶碎石簌簌落下,他也借势跃起。舍掉剑鞘,拔出其中的长剑,力贯双臂,刺穿岩石。
如此两番纵跃,他终于找见一株藤蔓,攀附在岩石之上,只长了尺许长。这种峭壁太过荒芜,即便鸟儿带来种子,勉强发芽,过上十天半月也就就枯死了。
东风抓住枯藤一扯,根须便被拔出来,露出一个更深的小洞,稍微大些,能容半个手掌。东风趁势伸手进去,牢牢扳着。
这个地方离崖顶不到一丈远,随时可以跳得上去,而且石头坚固,暂且不怕再往下掉。东风看着留在底下的无挂碍剑,到底有些不舍。他扯一扯藤蔓,枯虽枯,但尚未干透,还剩一点韧劲。略一思忖,把自己袖子撕开,和藤蔓绑在一起,结了一条长长绳索。底下打个活结,甩下去套住剑柄。
剑卡在石缝里,微微晃了一晃。东风小心翼翼地收紧活结,慢慢抽出无挂碍。子车谒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叫道:“师弟?”
东风怕他再使什麽坏,闭口不答。子车谒又说:“师弟,没事罢。”
剑终于抽出来了。东风一口气收回绳索,握紧剑柄。足尖飞起,朝向石壁一蹬,手指同时用力一按,整个人好像一只大鸟,高高凌空飞起。再一伸手,手掌挂上崖顶。
子车谒坐在悬崖边上,轮椅再往前推一寸两寸,几乎就要掉下去了。他低着头看东风,笑道:“就知道你没事。”
东风不答。他怕子车谒过来碾他的手,飞身跃回道上,闪到子车谒身後,长剑一横,正正抵在他喉咙上。子车谒面不改色,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出事,我开玩笑的。”
又好像读懂他内心所想,继续说:“我没想踩你的手指,我想拉你上来。”
东风仍旧不响,剑压得更紧了。划破油皮,一滴血渗了出来。子车谒笑道:“我叫你看鸟巢,就是提醒你了,那边可以落脚的。我常常想……要是我之前也看到过,说不定就不会摔下去。”
东风冷道:“我根本没掉到那边。”
他伸出一只手,按着子车谒的脖子,叫他往下看。鸟巢里三只鸟卵,既没有被踩破,也没有掉下去,就连树枝都没有哪根是断的。要是东风真在上面落脚,它不可能还完好无缺。
子车谒“啊”地叹了一声。东风沉默片刻,收起剑说:“你可能想不到,我也从这里跳下去过。”
轮椅往後靠了靠,子车谒想退一点,但是东风站在後面,顶住椅背,没让他动。过了一会,东风又说:“师哥摔下去以後,有天我经过这里,就想,能不能换我掉下去?”
子车谒说:“没有必要。”东风说:“要是我上不来,师父就有两个断腿徒弟了。”
子车谒笑了一声,不说话。东风说:“跳下去以後,差不多也像今天这麽折腾,还是上来了,没有真的摔断腿。”
一阵飞沙扑面而来,山风忽然变大,岩壁上的松树“哗啦哗啦”乱摇,吹落一地绿针。为了压过那风声,子车谒提高声音,不满道:“你是在说,我救你等于白救,自讨苦吃,自作多情,对吧。”东风说:“不是的。那天天黑路滑,风又大,我师哥喝了酒,而且没有防备,是不一样的。我只是想试一试。”
子车谒又冷笑一声,说:“你轻功好,可以跳上来。我当时已经不如你了。”
东风没有辩解,也顶着风说:“你究竟为什麽要杀师弟?”子车谒不答。东风说:“你讲吧,这里没有人。今天你和施怀玩那只鹦鹉,我突然想明白了。”
子车谒说:“想明白什麽?”
东风说道:“想明白了——那天晚上,你带着那只鹦鹉,站在师弟窗前。你和鹦鹉小声说:‘师哥。’那只鹦鹉就用我的声音说:‘师弟。’这麽一叫,封情就被叫出来了,对吧。”
子车谒又不说话。东风转开脸,轻叹一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别人听见我喊封情,是听见我喊名字。今天突然懂了,喊师弟照样可以把他叫出来。”
子车谒忽然笑了一声,说道:“这个说得不错。但是我站都站不起来,怎麽杀得了封情?”
东风说:“师弟窗纸上面有个指印,是沾了灰印上去的。你知道指印是怎麽来的麽?”子车谒说:“有什麽关系?”
东风说道:“你肯定受不了弄脏手,所以不是你按上去的。那天我碰见何有终……你肯定已经听说过了。何有终是个畸形人,运起轻功跑的时候,手也按在地上借力,所以沾了灰。那个是他的手指印。”
子车谒说:“我倒没注意到这种事情,东风师弟还是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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