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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障深重
韩昭坐在房中,一颗心只是好奇。今日范遥到访,母亲便阴沉着脸叫了他独自说话,更吩咐自己留在屋中,虽不提是什麽事,但韩昭已能猜知个六七,只怕要讲的尽是陈年旧事。
黛绮丝昔年名动江湖,无数英雄豪杰为之倾倒,韩昭也有听闻,这范遥便是其一,他更为明教前阳教主夫人亲点,计划娶紫衫龙王为室,而後因种种过往并未玉成。范遥此来灵蛇岛,韩昭不禁只想:莫非他是待我娘故情不忘来此?但娘亲一见了他,面色不善,却不知他二人又会说什麽话?
她自幼遭寄养别家,与母亲见之甚少,记忆之中,黛绮丝之严厉居多,娘亲吩咐,她几是不曾违抗,此时虽心下好奇,韩昭也念及是母亲旧事,始终不曾向屋外窥视,如此坐来两盏茶间,忽听屋外有人说话,却似是一个年轻女子,绝非母亲之声,韩昭心中一动,不禁站了起来,走去窗边一望,见小屋之前,不知何时竟多出两抹倩影来,她心中奇怪,仔细凝去,但看这两名女子皆着黄衫,其中一个身量略高,两人皆背对着自己,正与母亲说话。
韩昭心道:灵蛇岛远悬茫茫大海,来者打扮像中原人,却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年轻女子?但见其中一个女子与黛绮丝说了一阵,好似递给母亲一件物什,猛地里,只听得黛绮丝的声音忽而尖细严厉,说了什麽话却听不清,只因黛绮丝为与范遥说话,刻意走得离小屋较远,韩昭虽有武功,但内力不及,故以难以分辨。
她愈发奇怪,走到门边,正思量可要出去一探,忽然之间,衣袂翻飞之音顿起,更传来几道呼喝,显是有人交上了手。她再不能镇定,推门而出,窜进院中,只见黛绮丝手持珊瑚金拐杖,正与适才说话的一个女子过招。
这女子赤手空拳,但身姿飘渺灵动,数招之间,已避开黛绮丝七下攻势,却并不出手反击,反观黛绮丝却是招招狠手,似乎气恼至极,非伤了这女子不可。范遥与另一名女子各立当地,似乎在观战局境况,只不过范遥负在背後的手已攥紧拳头,大有随时相助之意,而另一名黄衫女子却是袍袖垂垂,一派风轻云淡,压根未有动手之心。
韩昭以轻功数步踏进,方看清母亲脸罩寒霜,是从未有过的厉色,唬了一跳,不由叫道:“娘!”
范遥原本一心牵系黛绮丝,他曾在朱元璋军中见过动手之人的武功,知其功夫造诣奇高,即算自己与黛绮丝联手,也非她敌手,更何况还有一名黄衫女子并未出手?故以专心凝战,不敢分神半点,此时忽听小昭之声,方寸一动,回过头来,沉声道:“莫要靠近!”生怕其也给牵连进战局。
韩昭给他一喝,足下不禁顿住,此时不过眨眼之间,黛绮丝又与那女子过了十几招,足下忽顿,退身而避,拉开那女子丈远,猛地里,又扬手将珊瑚金拐杖斜刺,杀一个回马枪,此一下确是聪明,以拐杖之长,出其不意,攻其右小腹之要害,那女子不慌不忙,长声一笑,竟伸出一手纤纤,将那珊瑚金拐杖攥住了。
黛绮丝脸上显出惊奇之色,没料到对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有如此本事,可她又岂是肯轻易伏低之人,冷笑阵阵,气沉丹田,臂弯一缩,将那女子连人带杖扯了回来。那女子咦的一声,似是叹于黛绮丝的古怪脾气,借力足下轻点,飞身向前,横卧半空,攥住珊瑚金拐杖的一手同样动劲,却是令自身在空中旋了一圈,随即放脱手去,玉立当场,叫道:“好生难缠的美人!”
黛绮丝杖上一轻,收拐回身,也退开三步,又听她一年轻女子,却这般口出不逊,厉声道:“是何人命尔等来此?”
那女子笑道:“无人转托,是我自个儿好奇之心作怪,偏要来此听一听昔年武林第一美人的旧事,哪知黛绮丝美则美矣,脾性却大,我不过问你几句和小艳青的往事,你便如此气恼。”
韩昭定睛望去,见这女子相貌秀美,笑意动人,可投足之间沉稳老练,又忆起她适才展露的功夫招式,竟可于紫衫龙王手下气定神闲,只觉其武功奇高,却瞧不出背後来路,似乎当今武林并没这门厉害功夫,饶是范遥此等江湖老道之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黛绮丝目光逡巡,阴沉沉地向两名不速之客扫过,最终凝在那秀美女子手上,说道:“那麽这副绣画又是从何得来?”
韩昭这才看到秀美女子手中持了一卷画作,这女子听罢黛绮丝之言,笑道:“你疑心是灭绝师太的遗愿麽?——嘿,以小艳青的脾性,只怕宁可将这秘密带入土去,也不肯相告于你呢。我也是偶然之间,在峨嵋金顶的祠堂中丶灭绝师太的丹青後得到此物,你如此抛还回来,难道不肯要它?”
黛绮丝听到前半句,原本脸上森然之色愈浓,但听罢最终,面上又换作一派怔怔,愕然道:“你说她把这画,放在自己的百年丹青之後……”范遥和韩昭听得此事竟与灭绝师太有关,皆吃了一惊,范遥更口口声声听到这年轻女子唤灭绝师太作『小艳青』,不禁大为糊涂,便在此时,一个冷冷淡淡的女子语声飘来,道:“这绣画上的异域美人,想必便是紫衫龙王了,至于这远处舞剑之人,恐怕是灭绝师太……敢问紫衫前辈,当年你亲眼所见灭绝大师使此剑招,是在何时何地?”
韩昭听到这语声似一涓涓清泉般动听,不由循声望去,方见到说话这黄衫女子身形高挑,面目极美,只是肤色病白一般,更添几分冷意。一时间,倒是真想瞧一瞧这副画,只可惜被那秀美女子卷了握在手中,并未得见。
黛绮丝闻言一怔,给这一下问得一针见血,强定心神,道:“哼,方艳青的徒儿之中,除去周芷若功夫尚佳,可没见过两位此等造诣者。你们武功虽高,可我若要赶尔等出我灵蛇岛,那也并非难事!”
她此话也非全然胡吹大气,这灵蛇岛中毒蛇不乏丶地貌奇异,不定更有机关洞穴,身为主人的黛绮丝优势确是甚佳。
她脾性高傲,秀美女子闻言也不气恼,仍是笑意盈盈,道:“我二人与峨嵋派渊源颇深,灭绝师太嘛,也算是与我有缘,当我无意中得到这副绣画时,便不忍她一腔心意就此长埋金顶,即便不为何人,为着她亲手绣这一幅画,紫衫龙王又于心何忍?”
黛绮丝闻言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将拐杖一撑,昂然道:“不错!这画中之人确是我与方艳青,她所使的此招剑术,当年我确曾亲眼目睹,那是在光明顶上,我与灭绝碧水寒潭比斗之後——此乃她自创的一招,并非峨嵋派武学,料想她不曾广传此式于弟子,亦不曾以此一招行走江湖,是故各位并不知晓。”
范遥听到此处,想:此一剑术是独门的招式,那又与黛绮丝有何相干?忽然心中一动,想到黛绮丝适才所说,当年杀死韩千叶的剑招,曾经乃是『剑风过处,飞花如雨』,猛地里,似有一颗大石沉下了心去,失声道:“莫非……莫非便是此招?”这话却是对着黛绮丝说出。
此言听来上下不接,黛绮丝却已然听懂一般,面有难色,似乎话到嘴边,只是有何为难之处,始终不忍开口。范遥鉴貌辨色,心中不由生出股子寒意来,颤声说道:“或许灭绝师太曾用过此招,杀一个人……”黛绮丝闻言脸色又是一变,闭口不言。
韩昭听到此处又惊又疑,暗道:范右使的话是何意?灭绝师太曾杀了谁?又与娘有何干系?
“光明右使范遥,你很是聪明!”那秀美女子忽笑,说着素手一垂,将那副绣画摊开,道:“我想往日里灭绝师太为紫衫龙王舞此一剑时,只怕也算是至情至交。”
韩昭定睛向绣画上看,但见花雨片片,心中没来由的乱跳起来。范遥面有沉色,心事重重,道:“若这是在灭绝师太落发出家之前,那便说得过去,当年在光明顶上的兄弟们皆知,孤鸿子的小师妹与黛绮丝乃是亦敌亦友。”
黄衫女子接口道:“那麽灭绝大师为何忽然出家?——若我记得不错,江湖传闻,那一年正是紫衫龙王破门出教,下光明顶之时。”
韩昭不由向黛绮丝道:“娘?”她虽未问,却已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黛绮丝脸色阵红阵白,终道:“我与方艳青反目成仇,是在孤鸿子败于杨左使手下丶就此气极丧命之後,但她记恨明教,却并未迁怒于我,这其中真正的情由,只因我知道,她是一个古怪之人!”
“怪人?”韩昭问:“此话怎讲?”黛绮丝冷哼道:“她自个儿偷着倾心她师姊,那又与我有什麽相干?——方艳青丶方艳青你去也去了,却偏要留这副绣画……怎会是我?她画的怎会是我,这绝不可以!”这一句话说到最後,已是自言自语丶似乎为了说服自己一般。
当日衆人渡海来灵蛇岛时,黛绮丝曾与周芷若丶殷离说起过灭绝师太钟意孤鸿子的旧事,可当场大夥没一人得知,此时听到她似嗔似癫,说的话断续,皆是心中一震,吃惊不已。范遥更是联想到黛绮丝先前说她当年『怀上小昭,惹得一人妒忌生恨』,後方有韩千叶之死,不禁冷汗浸湿脊背,说不出话来。
黄衫女子总归先行平复,说道:“灭绝师太若曾用过此招,紫衫龙王亲眼所见,又岂会认不出杀死韩千叶的剑招?”
黛绮丝长叹一声,道:“那一招诡异至极,用于杀人算是冷血的招数,与我当年看到的此招虽出一脉,却已然大相径庭,我竟联想不到……”郭襄抢口道:“或许你也曾想过,不过选择埋在心中,不愿再行深究。”诚然,这天底下的剑招如是源出一脉,饶是使用者心境大异,可习武之人仔细分辨其一招一式也能识得,更何况如紫衫龙王这等的武学造诣?
黛绮丝脸色煞白,怔了半晌,道:“是我不敢深思,我同自己说方艳青就是个喜欢上自己的师姊的怪人!这些年里,无一次不如此想,可当日出海之际,我亲眼见到周芷若使出这招剑法,与我当年在光明顶所见时相比,已然面目全非,便知方艳青心中之鬼,也早已到了魔障深重的地步……”
韩昭听到此处,也继范遥之後,心底豁然开朗,暗叫:啊哟,难道杀死爹爹的那一招古怪剑法,便是灭绝师太独门的招数——是她杀了我爹,竟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她爱她,她爱她,她不说,她不认~
她说她爱她,其实她爱她~
博大精深的中文~
孤鸿子:那个她~恐同即深柜啊~不要带上我啦~读者已经乱啦~我是个无情的剑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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