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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平安看着他,欲言又止,隔了一阵子才低声回答:“路首席您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路迎酒的动作顿住了。
“对。”夏平安讲得很艰涩,也为这件事情难过着,“在我们见他的一周之後吧,那栋老房子起火了,他没能逃出去。他养的那些动物也都死了。”
路迎酒愣了好几秒。
然後他叹息一声,低头。
桌面上赫然是一只眼睛,盯着他看!
他下意识站起身,手上一翻拿出符纸——
“……路先生。”
“路先生,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您真的没事吧?”
阳光明媚。
又是诊所,路迎酒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来的。记忆出现断层,他只记得上一秒他在吃晚饭。
女人推了推眼镜:“路先生,您最近有好好休息吗?”
“……有。”路迎酒恍惚回答,“我尽量在休息了。”
“您工作压力很大吧,”女人说,“我建议您请假,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不能请假。”路迎酒说。
要是他请假了那麽久,又有新的委托来了怎麽办?如果他出面能有更好的结果,能多救一个人,那麽他说什麽都是要去的。
女人又推眼镜:“您的压力主要来自工作,所以我真诚地建议您这麽做。您有严重的PTSD,短时间里不该再接触那一行了,以免带来……不必要的後果。”
PTSD,创伤後应激障碍。
路迎酒的不少同僚有过这毛病——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他们的疏忽丶能力不够,没能救下委托人,甚至看着委托人在面前死了。
他们或是再也不干驱鬼这一行,或是夜不成寐丶在噩梦中惊醒,或是産生了极度焦虑。
路迎酒一直是内心很强大的那种人,自己会调解情绪,从没有过这种苗头。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茫然,女人又说:“您不是在工作上,认识了一个姓蔡的老人吗。”
“对。”路迎酒点头。
“他死于火灾,”女人说,“和他家里养的十几只动物一起死了,因为您没有赶走厉鬼。”
路迎酒迟疑道:“……因为我没有赶走厉鬼?”
“嗯,您当时疏忽了,没发现房子里有另外一个鬼。”女人说,“这些都是您告诉我的啊。火灾就是这麽産生的,您一直没从这个阴影里走出去。所以,您需要休息,很长时间的休息。”
路迎酒恍惚着。
真的有这麽一回事麽?
“扑通丶扑通丶扑通——”
“扑通丶扑通丶扑通——”
那心跳声又来了。
他回家,犹豫再三,还是向青灯会请了半个月的假。
这半个月路迎酒没再接触任何鬼怪。
每天在家里浇花丶喂猫,附近好吃的外卖被他点了个遍。生活节奏一下子慢下来,他刚开始不适应,但很快也接受了慢吞吞的一天。
他开始做怪梦。
梦里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有时候,他梦见波澜壮阔的大海。近洋船无助得像是一片叶子,任由海浪颠簸。
货轮上却不是水手,而是驱鬼师。灵猿坐在他们的肩头,金色毛发被雨水打湿了。他们每一人的手中都是复杂的符纸,燃烧在风中,与海底的阵法相呼应。
于是金色光芒绽放在海底,映亮那不散的阴云。
有时候,他梦见被大火焚烧後的山脉。
疗养院在火中坍塌,只馀残垣断壁。一条赤红色的蛇横于山间,周围烈火燃烧,放眼望去山脉都是赤红的。
同样明亮的阵法亮起,遍布山野,熠熠生辉。
再接着山间站着的人们,那些陌生人们,开始对着他说话。路迎酒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看见他们焦躁的神情。
这些狂乱的梦境缠绕着他。
每当路迎酒午夜梦醒,总能看见黑猫坐在枕边,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猩红色的眼中似有复杂的情绪。
“……你想说什麽?”路迎酒不禁笑了,摸了摸它,“你有什麽事情想要告诉我?”
黑猫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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