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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学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他群山家的隔壁,住着一个小姑娘,每天缠着他,和他一起玩,当时我就觉得很有趣,因为峤西很少和我说这样的事……”
“后来来香港过暑假,他破天荒地问我女友,女孩子都想要什么样的时髦礼物。那时他只有十岁,他买了一支口红,他从小就过于成熟了,但其实还是个小孩。”
“以前他在叔父家,根本不怎么笑,去了群山,变了太多,他说你送给他一块进口手表……”
“如果我第一个堂弟还活着,到今年,也应该三十八岁了,”堂哥在信中写道,“他去世了,叔父一家确实应该很难过,但对峤西而言,这是很不公平的。”
“他在很小的时候常会问我,他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后来遇到了你,他不再这么问了。”
*
林樱桃从来不去参加蒋峤西的工作饭局,那天巧了,堂哥和堂嫂也在,蒋峤西说,是和北京来的几位投资人吃饭。“有位老板,帮了堂哥,堂嫂想去感谢他,但是她自己一位女士,有点孤单。”
林樱桃坐在席上,紧挨着蒋峤西和堂嫂,安安静静地吃饭。那位北京来的年轻老板,长了一张圆脸,自然卷发,林樱桃一看他就想笑。那位艾老板和堂哥大侃特侃,还飙起了一口带点儿北京风味的广东话,十分亲切。
“好像很少见到,”堂哥擦了擦手,说,“中环那边,近两年要问问峤西了,以前我好像见到帕加尼比较多。”
蒋峤西坐在旁边,说:“法拉利、兰博、平治……都非常多。”
他们在聊跑车的事。林樱桃凑到蒋峤西耳边,说她要去卫生间。
蒋峤西对她点了点头。
林樱桃出了包厢,在走廊里走,从两侧传来酒桌推杯换盏、约酒劝酒的笑声。她拿出手机,才想起忘了充电了,玩都不能玩。
她下了楼,听见楼下不知怎的,一阵喧闹。
大厅付款吧台前头的电视机开着,正在播出一则本地新闻。
“……根据中国地震台网测定,今日傍晚19点08分,群山市丰昌区发生5.1级地震,震源深度11KM,群山地区各县市震感强烈……”
林樱桃飞快跑上楼了,她推开包厢门,里头堂哥和几位北京老板还在说话。林樱桃拉过蒋峤西的袖子,把他拉出来。
楼下新闻还在继续播报。
“……截止目前,群山震中地区仍余震不断,山中已有部分路段发生山体滑坡,群山市政府正组织救援队伍,赶赴震中受灾地区展开救援行动,转移受灾村民。”
蒋峤西后知后觉地摸出手机来,他看到蔡方元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低头按手机,对林樱桃说:“我给冯乐天打个电话。”
林樱桃站在楼梯的台阶上,远远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她想问,找冯乐天?高中班长冯乐天?为什么要给……电视新闻里开始采访群山市丰昌区一位基层街道干部,他正在协助检查街道房屋的受灾情况,以及安抚街上游荡的不敢回家的市民。
林樱桃张了张嘴,她伸手拉蒋峤西,指向电视机里。
电视机里的冯乐天还戴着眼镜,他看起来和高中时候一点儿没变,蓄着短胡须,皮肤黝黑,有一点驼背。
“目前还没有,没有具体的伤亡数字,”他被本地新闻记者追问,只得说,“群山市在防震抗震方面,已经付出了二十多年的努力,对于山体滑坡的防治工程也延续了十多年了,大家不要惊慌,千万不要惊慌!”
饭店老板走过来了,瞧着林樱桃坐立难安的模样,问:“小姑娘老家群山的啊?”
林樱桃抬起头,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有亲戚在群山?”老板问。
林樱桃摇了摇头。
事实上,林樱桃身边根本没有一个亲人、朋友还在群山了。所以她离开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那个机会,那个借口回去。
总好像群山就在那儿,永远可以回去。
林樱桃说:“我是在群山长大的……”她说到“长大”两个字,忽然就落下泪来,蒋峤西在旁边搂过她。
冯乐天直到快凌晨了才给蒋峤西回了个电话。
“不不,你们暂时别过来,一直都有余震,部队过来帮忙了,用不着志愿者,”他对蒋峤西说,“你们是真记挂我们这小地方……其实市里没什么事,建筑都挺好,主要就是山里的村户——对,以前群山不是发生过大地震吗,防震现在做得很好,就是存在山体滑坡的风险——”
林樱桃第二天上午上着班,望着窗外出神。外教来教小朋友们演唱英文歌谣,林樱桃站在旁边,她正在参与这些小朋友的童年。林樱桃掏出手机,低头看“群山小饭桌群”的聊天记录。
杜尚问:“咱们原先工地那片儿没事吧?”
余樵说:“我早上从地图查了一下,那里盖了个新小区,附近还有个大润发。”
蔡方元说:“估计彻底变样了,认不出来了吧。”
余樵说:“中能电厂倒是还在。”
蔡方元说:“可咱小学拆了吧。”
林樱桃问:“你们想不想回群山去看看啊?”
杜尚说:“没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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