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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冶将摩托车停好,一脚踩在前车轮上,歪着头摘下那顶黑色头盔。
摩托车比轿车灵活,宋明的车晚几分钟才开进来。
一路上泉冶没有刻意的规避道路监控,他琢磨着,警察找过来应该没有什么难度,只是时间问题。
下车的时候泉冶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日出。橙色又金黄的太阳,一点一点的从对面的房顶上升起,它会慢慢的穿越地平线,周而复始的出现在天空的最中央。
泉冶在家里排行老大,身后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从很小开始,父母会在一家人难得相聚的日子里一遍遍的对泉冶重复一样的话。
他们说,你是他们两个人的哥哥,要保护好弟弟妹妹,照顾好他们。
泉冶小时候话很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总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以至于到了毕业的时候,同学们还把他称之为学习好的怪人。这样一个不合群的人却每天沉默的等在弟弟妹妹放学的路上,一直到他们各自回了家,泉冶才会默默的离开。
年少的时候能力有限,泉冶也只能固执又小心的用自己的方式遵从父母的嘱咐。
可执行活人的口令很容易,履行死人的承诺很难。
这个道理,泉冶在很多年之后才明白。
拼了命的将弟弟妹妹护在自己身边,想尽办法让他们各自过上喜欢的生活,泉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条路要走多久,走多远,甚至有时候也想偷个懒,撒手不管,去过过自己的人生,可是很快泉冶意识到,他们三个人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刀,刀柄却在另一个人手上,想要过得舒服,就要有人去夺刀。
而这个人,只能是泉冶自己。
泉冶拉开自己衣服上的拉链,他的身上带着点寒意,走到宋明车旁不客气的敲了敲他的车窗。
他冷漠道:“下车。”
宋明车里一共有五个人,他本人落座后方,一左一右的保镖将他护在中间,两人的上衣紧绷,上面清晰的勾勒出腰间那支有棱有角的东西。
“下车。”泉冶不耐烦的重复道:“怎么?你带了这么多人,还怕我这一个人?”
宋明心里有顾虑,仍是没下车。
将死之人最希望活下去。
泉冶脱掉外套扔在地上,他内里穿了件白色T恤,锻炼较好的肌肉依稀可见,侧着头靠在墙壁上,低头点了支烟。
“宋明,你怎么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啊?”泉冶笑笑,深吸了口香烟提醒道:“你老婆孩子不要了?”
大约是最后的一句话触动了宋明,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人,终于下了车。
宋明穿了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混着泥点的皮鞋维持着这个人仅有的体面。
这会他没有了平时里的张扬跋扈,没了那些冷漠桀骜,一个终日靠着暴力肆意迫害他人的混混,最后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玩意儿。
宋明缓缓开口:“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泉冶不紧不慢的抖了抖烟灰,抬眼笑道:“我们楼上聊聊吧,你这儿人这么多,我也害怕。放心宋哥,我就是问两句话,什么都不会做,我犯不上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惹一身腥,你说对吧。”
几乎不用费时间去分析泉冶话里的真伪。
宋明心知肚明,自己身上残留下的利用价值所剩无几。
泉冶所说的‘楼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房,搭在了用简易水泥砌成的楼梯之上。
宋明并没有告知那些保镖跟着上来,而是让他们留在了楼下,真有意外,也好接应。宋明在楼梯的拐角处站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有异样,他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家大型的废品收购站。
“宋哥不是一直好奇我的钱都是哪儿来的么。”泉冶不知何时出现在宋明的身后,指着两人面前的空地道:“我之前手里有些小钱,趁着价格低,收购了这家废品收购站,我是真的没想到收废品也这么赚钱……所以你猜,我为什么还要给你的安保公司打工。”
宋明有些僵硬的回头看着泉冶:“为什么?”
泉冶摆摆手,推开了小平房的门道:“时间还早,先进来坐会儿吧。”
他随手打开了墙壁上的灯。
平房内的面积看着要比外面大一些,用加厚的木板隔出三个房间,昏暗微黄的老式白炽灯用一根电线悬挂在天花板的中央,两侧是一排自己做工打造的书架,最上面放着两个竖高的摆件,爱惜似得用块黑布蒙在了上面。客厅和卧室在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张木质的双人床,最里面是单独的浴室和厨房,墙壁的两侧摆了两幅街边随便买来的风景插画。
这平房里的装修有一种古朴的复古风,仿佛这不是现在,而是十几年之前,几件现代化的家用电器摆放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泉冶打开冰箱拿了瓶冰可乐扔给宋明,自己则打开瓶甜腻的果汁。
“宋哥先喝点饮料吧。”泉冶一屁|股坐在客厅中央的桌子上,有些懒散的仰头环顾四周道:“这里眼熟吗?”
宋明被泉冶的态度弄的不明所以,气愤起身,将手里的饮料泄愤的扔在门外。
“泉冶,你想问什么就问,别他妈的故弄玄虚的弄这些有的没的。”宋明怒火中烧一把提起泉冶的衣领,吼道:“我是翻不了身了没错,可也不是你能随便惹的,拿我老婆孩子威胁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泉冶拍拍宋明的手,低声说了句:“先放手。”
而后他不紧不慢的搬了把椅子,站在上面掀开了那块蒙在书架最顶端的摆件上的黑布。
这块布应该已经蒙了许久,以至于掀开的时候还带了些尘土,泉冶轻轻吹开那些覆盖在‘摆件’上的尘土,轻轻用手腕擦拭片刻。
“你看,始作俑者会选择遗忘,而有的人却永远留在了过去。”泉冶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明,笑道:“宋明,你说这公平吗?”
‘摆件’上的尘土被泉冶小心的擦拭干净,暴露出上面的照片和两行文字。
宋明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不是‘摆件’而是两个人的牌位。
泉冶点了支烟从椅子上下来,他将打火机握在手里,蹲在地上,没什么的表情的点燃被扔在地上的断绳。
绳子是棉麻的,遇火即燃,很快在两人面前完全燃烧殆尽,留下一滩细碎的黑色粉末。
“你那天就是在这儿放的第一把火对吗?”泉冶平静的看着水泥地面,接着道:“当时绳子的另一端是汽油,汽油很快引燃了那间平房里的所有可燃物,包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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