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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到了他和唐怜的新婚之夜。
唐怜戴着黄金凤冠静静坐在床边,长而密的流苏面帘像一层流动的金沙遮住了面容。
这天的婚礼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宫御原本就是匆匆赶来,本想尽快完成婚礼,结果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处理宫越的烂摊子。
直到他和唐怜独处前,他都没正眼看过唐怜今天装扮。
副官曾经拿出了一个长长的清单,上面是唐怜提出的婚礼要求,上面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定制饰品、服饰、手捧花……宫御那时只随便扫了一眼就让副官看着办。
那些琐碎的细节不知道是他的记性太好,还是梦境中大脑自动填补了空缺,以至于梦中连唐怜头冠上的不知名花纹纹路都清晰无比。
omega的信息素像是熏香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隔着流光溢彩的面帘朝他若有似无地袭来。
宫御抬起手,要掀开那道面帘时,他先看到了白手套上的一点血渍。
于是宫御将脏掉了的手套脱掉,他动作干脆利落地撩起了那层冰凉华美的黄金流苏。
其实宫御大概知道唐怜长什么样,他从资料里的证件照上见过。
——但唐怜并不上镜。
omega黑发雪肤,眸光莹莹,他红着脸,轻轻叫了一声“老公”,而后闭上眼,等着他去亲他。
宫御撩起面帘的手很轻微地抖动了一下,这本来是很难让人察觉到的细节,但长而轻盈的流苏暴露了这一点抖动。
宫御想,这种身体的本能反应大概是因为他有轻微的洁癖,不适应和另外一个人交换体液。
所以当全息镜片上跳出任务通知时,他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离去,留下唐怜一个人错愕地睁开眼,面色从红润到发白地望着他。
唐怜在他离去后会流泪吗?
他不清楚。
梦中的宫御撩起了面帘,这一次他垂下眼,吻上了睫羽轻颤的omega,从脸庞的泪水到脖颈的薄汗,他听到他的小妻子带着哭腔小心翼翼问:“老公。你也会想起我吗?”
宫御停下了亲吻的动作。
一阵剧烈的心脏疼痛从胸口开始蔓延,衍生到了整个摇摇欲坠的梦境,他看到金色的流苏在颤动,看到那点燃的红烛流出的血泪,看到从口鼻中溢出的鲜血倒灌进了呼吸面罩。
“滴滴滴滴——滴滴滴——”
宫御睁开眼,看到破损的修复舱跳出了故障提示。
他艰难地坐了起来,摘下满是血腥味的呼吸面罩,开始低头大声咳嗽。
随着咳嗽时胸口的起伏,宫御左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不断蔓延出阵痛。
这让宫御不得不努力回忆这种身体的不适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战场上第一次接受到爆炸余波的冲击开始,还是从他操纵残缺的机甲坚持到降落开始?
宫御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
他发现大概是从他点开唐怜的最新朋友圈,看到他的小妻子回复副官的那一句“他也会想起我吗”开始的。
他也会想起我吗?
在他的死讯传遍星际时,唯一一个给“死去的他”发消息的人,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从新婚之夜开始,他就将自己的小妻子一个人留在了角落。
留在了漫长的、没有丈夫陪伴的黑暗中。
……
“嫂子别生气,我刚刚只是在担心嫂子没有丈夫陪伴,一个人今后要怎么度过漫漫长夜。”宫越看到唐怜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除悲伤外的情绪,不再一副空洞到随时要随他哥而去的样子,紧绷的内心稍稍放松了一刹。
或许外人不清楚这种细微的情绪改变有多重要,但宫越明白。
或者说,年幼的宫越明白。
因为他的生母就有过一段像是唐怜这样表现的时期,omega看起来表现得很正常,不再流泪、不再喜怒无常,每天都会按时给他做饭、打扫家里、准备他的衣物,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妈妈了。
直到有一天,年幼的宫越回到家,看到桌上冷掉的饭菜,他突然心里慌得厉害。
于是他大声呼唤起妈妈。
他从客厅找到厨房,从厨房找到卧室,再从卧室跑到书房。
最后,他来到了死寂的浴室。
氤氲的雾气蒙住镜面,墙壁上到处是都是凝结而成的水滴,悲伤宛如无处不在的水汽环绕着宫越。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
浸泡在缸底的omega面容宁静地像是抵达了灵魂的彼岸,却将年幼的宫越永远留在了跨越不过的生死长河。
……
宫越望着终于有了一丝生气的omega,他不禁露出笑容,“要是嫂子还气,打我一下也好。”
怎么都好,只要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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