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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桥一个电话从总部叫来了一个三人小组,管固定资産很有经验的张平带队,这样一来耗时间的盘点工作就全都交了出去。
庄意负责和人员谈话,路桥自己就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厂长办公室,好像搞定老厂长就能一切顺利似的。庄意认为路桥根本搞不定老厂长,那是在湖一的生産一线干了一辈子的,心怎麽可能向着路桥。
底下的职工更不用说,庄意在谈话的时候能清楚感受到裁员撤厂的传言引发的大面积负面抵触情绪,年纪大一些的工人甚至看不惯路桥和年轻人打球的行为,认为那不过是路桥企图分裂他们内部的诡计。
若是早些时候,庄意或许还想要和路桥聊一聊,到现在他和路桥的关系太别扭了,两个人都默契地只聊工作,越是如此,越是更难打好配合。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战永顺是厂长极好的副手。
几天来他一直陪着庄意他们几个人,除了路桥早上打球他陪不动,其他时间里差不多是随叫随到,路桥依旧冷了些,但他和庄意已经特别熟悉了,甚至可以闲聊几句。
周四中午在食堂,庄意和路桥是分桌坐的,路桥和厂里的几个财务一起,其他几个人和战永顺坐另一桌,战永顺逮到了机会,忍不住问起周二那天早上庄意和路桥在路上吵架的事。
财务部的几个人那天早上还没到,战永顺也不是亲眼见的,庄意擡头一看战永顺,就知道这可不是厂长给他的低配任务,是他这几天混熟了纯八卦呢。
“没吵架,哪有吵架。”庄意否认道,“就是有点事意见不同。”
张平听了倒是立刻替庄意说起话来:“吵架也很正常啊,庄总你不用多想,谁和路桥总一起工作不吵架啊。”
“我没听说啊。”庄意不解。
“您才来多久,我们路桥总打上任起,不知道和人吵了多少次了,但次次都是赢的哈哈......毕竟能力在那儿了。”张平说着说着语气又骄傲起来了。
战永顺本来还在笑,听到这儿又笑不出了,严肃地看向庄意:“那你俩那天谁赢了?”
在战永顺眼里,庄意的立场或许能和丘林厂更近一些。
庄意笑笑:“我们那天聊的不是厂里的事,也谈不上谁输谁赢。”
战永顺想了想:“啊那就是私人问题了?我在办公室可听那些小年轻说,您两位都……”战永顺说着两只手指贴近了,“都快贴上了。”
轮到张平发愣了,好半天才大笑着拍战永顺的肩:“战主任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路桥总有婚约的,明年就要结婚了。”
战永顺尴尬极了,赶紧跟庄意道歉:“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那些小年轻说得有鼻有眼的,我以为你和路桥总是一对儿呢……不是好不是也好,这路桥总脾气太冷了我觉得也和您不太合适……哈哈哈……”
不远处的路桥听到笑声回头看了过来,庄意看着他皱眉的表情,这真是完美印证了战永顺说的脾气硬。
和庄意对视到一起,他又微微扬起了下巴,像在质问庄意看什麽。
“说起这个,庄总有交往对象吗?”张平顺着战永顺的话题,光明正大地打起了庄意的主意,“我们部门有两个小孩天天把你挂在嘴边呢,考虑一下……”
张平话没说完,庄意忽然撂下筷子噌地站了起来,不远处传来争执和餐盘被打翻的声音,大家反应过来顺着声音回头,庄意已经几步跑到路桥那一桌了。
“别动手别动手。”庄意说着伸手挡住了用力想冲向路桥的人不让他再靠近,“有话好好说,别冲动赵大哥。”
被拦着的是车间三组的赵昌胜,也是这次符合裁员条件的工人,此刻正指着路桥用方言放肆地咒骂,庄意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他再靠近路桥。
张平几个也跑了过来站在了路桥身後,刚才和路桥一桌吃饭的人都站起来退到了一边。
只有路桥还坐着,不紧不慢地拂去站在袖子上饭粒,等低头时看衬衫也粘了油渍,他才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放开我我就找他!”赵昌胜将怒火转移到庄意身上,其他工友也在拦他,但盛怒之下他愈发激动,路桥的漫不经心更让他没法冷静。
路桥把自己擦干净之後终于站了起来,一群人也随着他的动作安静下来,路桥上前握住了庄意的手腕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後,然後才用明显蔑视的眼神看着赵昌胜。
“赵工,你弟弟给我寄邮件的事情,我还没得出空闲来处理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噤了声,庄意也很诧异地看向赵昌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路桥说的是真的。
庄意完全不知道警察是什麽时候调查出的结果,路桥一个字都没说过。
“还有别的话要说吗?”路桥问赵昌胜。
没有一个人出声,包括庄意和张平几个人,但是庄意上前了一步,想把路桥从赵昌胜身边拉走。
“我回去换衣服,你们下午继续赶进度就好。”路桥说完低头看了一眼庄意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我就不过来了。”
庄意听过把手松开了。
路桥回到刚才坐着的位置旁边提起自己的包,包上也有些污渍,他又抽了几张纸,边擦边在衆人的注视下离开了食堂。
赵昌胜站在原地,有人开始小声埋怨他,怨他不该惹怒路桥,说得多了,赵昌胜蹲下抱着头痛哭,还大声骂着自己的工友,那他们平时背地里倒是敢说,现在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是庄意一点不觉得这些工人不敢说话是错的,他甚至觉得自己那天狂妄地教路桥做事是错的。
庄意不喜欢因为冲动和一意孤行而带来不可预知的麻烦和万劫不复,这是他曾经吃过的亏。那场输掉的比赛,让他後来这些年都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本性,也正因为这样的经历,他认为路桥狂妄。
可是路桥真的狂妄吗?如果他把一切都计算过了,世间的一切在他那里都有一套评估的表格,那一切岂不是都变成了他的选择,而非狂妄。
闹剧散场半个多小时,路桥大概回到了酒店,庄意收到他发来的信息——晚上回来一起吃饭,我发现了一家可能好吃的餐厅,就咱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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