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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丶咳咳咳……咳……”
咳声一起便停不住,祁寄眼前一阵发黑,扶着桌角摇摇欲坠。
夜来风急,他的身体虚弱到户外的低温都禁不住,何况後半夜还起了风。但即使如此,祁寄还是强撑着离开了医院。
他不喜欢医院,那里曾经给他留下过最深刻的阴影,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室内冷清且空荡,并没有多少人气。祁鸣宇已经去上晨读了,倒是不用再找理由搪塞这次的新伤。
祁寄身上满是伤药和绷带,不好洗澡,他拿毛巾简单擦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再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得去上班,这些天来,因为敏感异常,祁寄不喜和人接触,每次都会赶第一班地铁去公司。
睡是睡不成了,他直接在沙发上坐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满身疲倦。
晕眩和耳鸣仍未消失,却已变得习以为常。祁寄倚在沙发背上,酸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可真正吞没他的,却是唇齿鼻息间充斥的消毒水味。
他已经离开医院,换过衣服,那味道却依然如影随形。
甚至凝成实体,和右腕的手链一起,紧紧勒住他的身形。
祁寄艰难呼吸着,胡乱.摸索着够到那条粗绳手链,像握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样死死攥紧。
手链上干涸的血迹碎成粉屑,粘进他的掌纹。
之前昏迷时意识浮沉,他又梦见了这条手链。
这手链是爸爸亲手编成的。祁寄贴身戴了十几年。
从他记事起,父母就在外经商,忙于奔波,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祁寄被留在老家,每年都只有春节才能见到父母。
小孩子不懂事,不明白什麽叫苦衷,不开心後本能就想索求。三岁之前,祁寄不止一次地踮着脚去按电话,哭着让爸妈回家。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何况後来,祁寄还有了弟弟。
他被所有人要求着提早懂事,包括外出奔波的父母丶相差三岁的弟弟丶年老体衰的奶奶和不情愿照看侄子的姑姑一家。
直到後来有一年春节,父母长途跋涉回家团圆。祁寄终于可以像无数个梦境一样,听爸爸讲睡前故事。
熟悉的声音陪在左右,宽大的手掌在後背轻拍,祁寄困得直点头,却仍然舍不得故事停下,努力地睁大眼睛。
然後他的稚.嫩的手腕上,就被戴上了一条柔软的绳制手链。
手链是爸爸编的,一家人每人一条。爸爸笑着说:“我们一起带上,相隔再远都能在一起。”
祁寄睁大因为哈欠而满是水光的眼睛,紧紧盯着一大一小并在一块丶戴着同一款绳链的两只手臂。
这句话和睡前故事一样,一直深深印在他的心里。
直到後来妈妈嫌麻烦不想带,弟弟性子皮弄丢了手链,祁寄都还一直贴身戴着,上初中蹿个後手链短了,他还找爸爸编了一条新的换上。
祁寄一直想着团聚,想和家人在一起。
……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咳丶咳唔……”
呛咳止不住,本就不顺畅的呼吸愈发艰难,胸口如有巨石重重压下,逼得祁寄眼前发黑。
那黑色仿佛绝好的幕布,一遍遍清晰播放着最恐怖的噩梦。
漫延流淌的殷.红,碎裂再无感应的重影屏幕,被混乱的嘈杂声淹没的低语……
祁寄大口喘着气,摸出怀里那个厚重古旧的砖头机,紧紧握在掌心里,任由手机粗糙的边棱在掌心硌出深深红痕,都没有松手。
这支手机还在……不怕摔。
可这东西终究无法弥补遗憾,也无法消弭痛苦。祁寄痛苦地低喘着,焦虑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颤抖着,手指抖得无法控制,喉咙也痒得厉害。烟瘾涌上来,压抑不住,只能伸手胡乱地去口袋里摸索。
剩下的烟片,放哪了?
遍寻不到,焦虑几乎把人逼疯,祁寄狠狠地拽了一把自己额前的发。
烟……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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