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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祁寄又过了一段专心画画的生活,只除了有时要配合一下各种检查,还有一些翻来覆去的询问。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能过得长久一点,让他能把身体里莫名的火气慢慢消磨殆尽,让一切回归正轨。可时间越来越久,事情却并未向祁寄理想的方向发展。
药力逐渐堆积,最後终于变得无法因人的意志而压抑。到後来,连握笔转移注意力都没有多大的作用了,祁寄的画变得越来越潦草,颜色越来越浓,浓到几乎要灼伤人的双眼。
他迫切需要凉的东西,物理意义的凉,只剩下这一种方法能给他降温。祁寄泡冷水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经常会待在与合理,直到把自己泡到一点热气都没有了,才从冷到简直要结出冰碴的水里离开。
但泡冷水也并不怎麽顺利,总会有人来打扰他,有时候水会莫名其妙变成温的,有时候祁寄好不容易在水里降温睡着了,却又不知为何会在床上被热醒。
祁寄一天比一天更难过,清醒的时间几乎被灼烧的昏沉完全挤占。最後连画都画不下去了,唯一能缓解一点的方式就是等那个特殊的男低音出现,等他和自己说说话,然後在他的声音里慢慢睡着。
可祁寄又不能强行霸占着这个声音,让它一直陪自己,他听见过别人和这个声音的对话,那些人叫他少爷丶老板丶先生,总之是一个个很尊敬的丶听起来会很忙碌的称呼。
祁寄从一岁就开始学习不能因为自己情绪而耽误亲近之人工作的这件事了。
可他理智上明白,心里却还是会失落。
祁寄多想有一个只属于他的,可以多陪陪自己的声音。
那样或许他就不会这麽难受了。
因着这种煎熬,祁寄原本已经有些好转的睡眠状况又重新有了恶化的趋势,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只有被那男低音哄过之後才能勉强睡久一点。
但夜半的任何风吹草动,甚至是柔软的床被轻微摩擦的声响,都能将他惊醒。
祁寄就是在这种动静下醒来的,他一睁眼,就看到了枕边那串再熟悉不过的扁宽手链。
那是他一直带在右手上,却已经丢失了好久的手链。祁寄一直心心念念想着它,前几天画画的时候还画过,画里有一家四口,每个人手上都有一条,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祁寄瞬间就清醒了。
除了手链,床边还有一个刚刚将手链放下丶尚未来得及收回手离开的人。
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祁寄正因为手链变得太紧而发愁,然後就等来了帮他编了一条新手链,要放在他枕边当礼物的祁爸爸。
祁寄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敢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对方了。
连梦里都觉得奢侈。
他几乎是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多日以来的身体煎熬让祁寄侧一侧头都觉得吃力,更不要说是这种剧烈的动作,可看见那条熟悉的手链时,他却像是突然痊愈的病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径直扑到那人怀里。
“爸爸!”
祁寄紧紧抱住那个人,抱住那坚实可靠的丶在他心目中可以永远为他遮风挡雨的宽阔胸膛,一叠声地叫出来。
“爸丶爸……爸爸呜……爸,我好想你……”
就像是在沙漠迷路已久的人突然碰触到泉水一样,祁寄挂在那人身上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体温。他走得太久太久,却忽然在近乎绝望的时候看见了向自己大敞的丶完好无损的家门。
“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爸爸,你怎麽走那麽久啊,你都不想我吗?”
祁寄说着这些本该是最亲近最理直气壮的问题,却慢慢没了底气。
他的声音也小了下来。
“爸爸,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好,我不懂事……我都会改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祁寄努力想压抑,却终是控制不住,只能啜泣着,泣不成声地一遍遍重复着。
“你别走好不好……爸爸,你别不要我……”
被他抱住的人似是有些僵硬,良久才反应过来,缓缓擡手,试探着揽过了祁寄剧烈起伏的单薄背脊。
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掉在人颈窝里,溅得四周皮肤都湿漉漉的。祁寄这才察觉自己的哭泣,他手忙脚乱地松开对方,胡乱地擦去脸上的眼泪,还在忙不叠地道着歉。
“对不起,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哭?妈妈说过男孩子不能哭,对不起爸爸,我以後都不会哭了,我不哭了,对不起……”
祁寄一面说着,一面还有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止不住,他拼命忙着去擦,努力想证明自己说的话。
他太害怕再被丢下了。像溺水者握着最後一根稻草,祁寄在垂死挣扎,等待那希望渺茫的回应……或是彻底的丶坠入死亡的绝望。
“别不要我,爸爸,我不哭了,我听话……”
带着哭腔的声音反复保证着,原本紧紧抱着人的双手也小心地缩回去了,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还努力用袖子帮人擦拭着肩膀上沾染的水痕。
直到慌乱动作的左手被一股柔和的力度轻轻拉开,祁寄的後背也被揽住,轻轻地拍抚着。
“没关系。”
祁寄终于听见面前那人开了口,比记忆里略低沉了些,但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声调。
“想哭就哭出来,没事,有我陪着你。”
祁寄吸了吸鼻子,重新伸手,小心翼翼地去抱住那宽阔有力的肩膀。
“真的吗,爸爸?”
他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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