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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言琅眼睛瞪圆:“我只是在说我知道的事,又没有无理取闹。”
见他们又要吵起来,玉蝉衣提壶斟茶,当起了和事佬。
“茶水凉了,就不好喝了,快喝茶吧。”玉蝉衣轻声道。
她心底种种情绪杂陈,面色看上去却格外的静。就如同狂风骤雪过境之後,大地只剩了一片素净,玉蝉衣心里的惊涛骇浪阵阵翻腾过去,不知道哪一刻,忽然空落落的,萧条了。
薛铮远的名字她并不熟悉,陆闻枢从未向她提起过薛铮远。
哪怕是薛怀灵,陆闻枢也从不向她提及。
薛怀灵的哥哥,原来是他的多年好友。
薛铮远——玉蝉衣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之後,陆续来了几个剑修来找玉蝉衣切磋比试。
江言琅与沈笙笙看到夜色降临,拂却巫溪兰想将他们留宿在不尽宗的邀请,离开了不尽宗。
他们打算次日再来。
沈笙笙看了玉蝉衣一整天的切磋比试之後,决定先不急和玉蝉衣比上一回,而是把目光放到了来找玉蝉衣切磋的其他剑修身上。
来找玉蝉衣切磋的剑修不少有些本事,能和他们比上一回倒也是难得的机会,要是连她都打不过也没必要和玉蝉衣一比,找玉蝉衣比试先过了她这一关再说。沈笙笙决定在炎州多留下时日。
沈江二人走後不久,玉蝉衣到炎州街头逛了一逛。
她假装自己在买法器,朝其他人打听了一下薛怀灵与相思石碑的事,发现他们对薛怀灵的说法大多与江言琅与沈笙笙无异。
只是炎州到底离着凤麟州远了一些,七百年的光阴离今时今日也久了些,有些人在听到“薛怀灵”这三个字时,会先本能沉默下去,想上好半天,才会慢慢想起来是谁。
说着说着,最後又毫无例外将话头落到陆闻枢身上去。
“这薛仙长意外仙逝,陆掌门痛失爱侣,七百年过去,却未曾与他人结契,身边亦无伴侣,真是……”
“痴情。”今日听多了这个词,不等他们说话,玉蝉衣就知道他们要说什麽,心里讥诮面容平静地帮他们补全句子,便再换个地方打听问问。
一通问下来,玉蝉衣知道了炎州的修士是怎麽看待陆闻枢的这桩姻缘的。
男修士大多对陆闻枢近乎守节的行为不甚理解,但纷纷表示自己对此敬佩万分,引之为榜样,而女修则会在提起薛怀灵死在结契前夕的事时,又是可惜又是心疼,等说到陆闻枢七百年未与他人结契,却纷纷露出羞涩向往的神情,羡慕薛怀灵能得到陆闻枢从一而终的痴情。
风息谷的江言琅还记得薛怀灵以身献阵,记得薛怀灵死在弱水,炎州的人却只记得他们的正道魁首在七百年前痛失爱侣,七百年不与他人结契的事迹成就了他们口中陆闻枢的痴情,有些人在夸赞陆闻枢为她守节时,甚至记不清薛怀灵的姓名。若是当年薛怀灵提早知道这一切,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地从风息谷前往承剑门?
玉蝉衣不知道答案。她与薛怀灵说到底不过两面之缘,无从揣摩薛怀灵的心境。
在街头聊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後,玉蝉衣回到不尽宗。
她坐回到藤兰树下的石桌边,视线却轻轻上擡着看向藤兰树。
微生溟换回他自己的衣衫之後,就没有穿着天女罗裳显眼了。
他大多时候安静呆在树上,或坐或躺,安静蛰伏,比树叶还安静。
“师兄。”玉蝉衣视线在树叶间刮寻,找到身形几乎融进夜色里的他後,喊了他一声。
听到树叶如同风摇般开始簌簌响动,知道他在听,玉蝉衣问:“七百年前的薛怀灵之死,师兄可知道点什麽?”
“小师妹还想知道什麽?”微生溟从树上跳下来,落到玉蝉衣对侧的位置。
他一双眼睛暗暗打量着玉蝉衣:“在我看来,沈笙笙丶江言琅两位已说得十分详尽。”
玉蝉衣问:“师兄是否见过薛怀灵?”
微生溟摇头:“这位薛大小姐高高在上丶目下无尘,可不爱理人。”
又道:“她的死因我的确了解一二,小师妹想问什麽,尽管问吧。”
玉蝉衣道:“巨海十州万千修士,为何偏偏是薛怀灵以身献阵?三百年前她死在弱水,那时她身边可还有别人?”
微生溟说:“当时弱水结界异动,正道修士纷纷前往凤麟州,在场的自然不止有薛怀灵一人。”
“那薛铮远丶陆闻枢呢?”
“一个风息谷谷主之子,一个承剑门少门主,都是名门正派之後,自然是责无旁贷,与薛怀灵一道前往凤麟州。”微生溟道,“但薛怀灵以身献阵的当时,她在弱水之北,陆闻枢在弱水以南,他为救一个误闯结界的凡人孩童而元气大伤——薛铮远便是此事的见证者,是他在陆闻枢昏迷不醒时,将陆闻枢为救凡人孩童身受重伤的事告诉了旁人。”
“说起来。”微生溟道,“当时的确有人在猜,是薛铮远为了少谷主之位,趁弱水结界松动,诱杀了妹妹。还是陆闻枢醒来之後,替他证了清白。”
玉蝉衣:“所以他们二人是互证清白,是吗?”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陆闻枢什麽,何来证他清白一说?”微生溟道,“小师妹真是常常令我感到吃惊。”
“吃惊什麽?”
“立相思石碑一事由薛铮远亲自操持,石碑一落,此事彻底盖棺定论,鲜少有人问得这麽深这麽细致。”微生溟眯起了眼睛,“若非小师妹只有二十来岁,我真要误会你与这位薛大小姐是旧相识。”
玉蝉衣早已习惯了与微生溟话不投机,习惯了与他话上争锋斗聪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每次都紧张自己是否被他看破,像是一下子被踩中脊骨似的言语行为皆过激起来。她缓声道:“若是说薛仙长是发乎本心以身献阵,那她真是一位令人景仰钦佩的人物。我会有许多话想同她说,是会可惜自己没有和她面对面说上话的机会。”
心中不知为何又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玉蝉衣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去往弱水之畔,到那块相思石碑边上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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