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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大卡
卡尔在晚餐时才得知了施魏因施泰格发来的sc,当时他们钓的大鲈鱼刚烤到一半,火光下,他没忍住像个小孩子似的露出牙齿笑了一下。
穆勒往鱼上挤柠檬汁的动作顿时没控制住,强烈的酸涩汁液四处飞溅,让大夥尖叫了起来。万幸大部分没撒到鱼身上,否则火一烤即刻入味,等会儿他们就只能吃酸得要命的鱼肉了。
穆勒从掉完水开始一直怪怪的,很不在状态的样子。
莱万抹了抹眼睛,诺伊尔刚要嘲笑他,卡尔就替他找了台阶,说穆勒可能是太累了——毕竟他们可能是六点多钟集合的,但穆勒可能五点不到就爬起来了。
然後卡尔也转身往工作人员要了一张湿巾,很自然地替穆勒擦了擦手掌。
“真的累了,怎麽手都冰凉的,要不要往火边再靠靠?柠檬再切一半给我,我来弄。”他微笑着和穆勒说。
穆勒感觉很难过。
这大概是一种卡尔悖论,那就是当卡尔因为别人忽视掉他时,他是难过的。但当卡尔回到日常中来,又对他很好时,他依然是难过的。
前一种难过是尖锐的,後一种难过是柔软的,不变的是困顿在友情位中只能被动接受距离远近的悲伤。
他情不自禁要想,自从和克罗斯打完电话,卡尔的心情就很好。
和他在马场待上一天,和他们在湖边玩了一天,好像都不曾这样轻快过。
过两天就是国家队集训了——10月5日到10日是FIFA的国际比赛日,世预赛的小组赛阶段结束了,有部分小组第二的球队需要再参加淘汰赛来获取欧洲区最後的名额。像德国队这样已经小组第一出线的队伍,这段时间里就会集训,安排一场友谊赛。
克罗斯刚转会离开的那段时间,每次国家队见面都会有微妙的尴尬——不会出现在明面上,明面上他们反而相处得更加客气礼貌了。但对于十几岁开始就在青训里认识的穆勒和克罗斯来说,客气礼貌反而是一种生疏。
好像只有卡尔很快就接受了。
穆勒觉得卡尔真的很爱克罗斯,从来都是这样的,克罗斯开心也好,生气也好,爱说话也好,不爱说话也好,在拜仁也好,去皇马也好……卡尔都不会说什麽,而是一切如常地对待他。
尽管他那麽努力地想要克罗斯留下,那麽伤心过一段时间,在更衣室里因为克罗斯的位置被新仁坐了都要魂不守舍地看八百次,可因为对方那麽选择了,他就还是飞快地接受了。
但如果换成是穆勒想离开拜仁呢?15年的夏天,克罗斯离开後的那个夏天,他动过这个念头的,因为在队中实在辛苦,而范加尔不喜欢克罗斯丶却是一手塑造了他的恩师,曼联愿意花8000万买他,他会在另一支红色豪门成为巨星。
但这个念头并不强烈,因为拜仁对他的束缚太大了,他更多是把这种选择当成最後的退路和一种手段,用来改善自己在俱乐部中的地位和薪资待遇。
有人竞争的球员才是香喷喷的,而且前一年刚失去克罗斯,这一年再放走穆勒的话,拜仁根本颜面无存了——自家青训里出来的球星一个两个都留不住,还算什麽豪门,成英超西甲的储备营了吗?那和多特有什麽区别,会长期人才流失,在欧战里没法维持竞争力的。
虽然不强烈,但穆勒嘴上不能这麽说,他告诉每一个人自己在认真考虑曼联。他甚至在卡尔面前也是这样说的,甚至是在卡尔面前格外要这样说,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当时的念头非常幼稚,但他确实就像一个试图离家出走的小孩,或者假意分手的情侣一样,想要看看亲近之人的反应。
穆勒不会主动做这种事,但如果有个契机的话,小小地试探一下好像也不是非常过分。
但他得到的反馈根本不是想象中那样……他们当时坐在卡尔的车里,他像说今晚吃什麽一般讲述了新闻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确实在认真考虑去曼联的事,问卡尔怎麽看。
穆勒希望他反对,穆勒希望他说别走,任何程度都行,哪怕是一个不高兴的皱眉头抿嘴巴。他不指望卡尔也能冲进鲁梅尼格的办公室拍桌子说实在不行把我的工资分给他——穆勒感觉自己很多时候想要的根本不是爱,而是某一刻的动摇,那种超乎友情的瞬间就够了。
他想要的只是卡尔动摇的瞬间,可就连这样的瞬间也求不得。
卡尔甚至像有点走神了一般,被他提醒後才惊醒着看向他,除了面色略带苍白,大概是因为他们刚从寒风中坐进车里,还没来得及暖和起来外,一切都很好。
然後他扭回头,很平淡地说:“随便你。”
那天穆勒回家後像离魂一样一度忘记了这件事,是真的短暂失忆般完全忘记了,但在刷牙时他看见了自己的脸,忽然就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压力让他的牙龈出血了,他吐出了好多鲜红的花,两手撑在洗漱台上努力调整呼吸。
没人发现他的苦痛时刻,那一刻他甚至渴望和琳达说话,渴望告诉对方他的痛苦。虽然他和琳达没感情,但多年如一日地假扮情侣,两人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好室友。但琳达当晚虽然在房子里住,可他们一向分床分卫,她已睡着了。
他们再也没谈过这个问题。赛季末的4月,穆勒就提前续约了,拜仁给他涨薪涨年限,团队也安了心,看起来像皆大欢喜。在签字前,他忽然说自己要去卫生间,然後选择了打电话给卡尔告知了这个消息,笑嘻嘻的,试图让曾经那个不快乐的瞬间平滑地消失:
“你说随便我,那我选‘Ido’。”
他开了个婚礼玩笑。
球员们经常开这种玩笑,认为和俱乐部签字很像结婚,点头说我愿意。
过得好是婚姻幸福,过得不好就是婚姻是球员对俱乐部爱情的坟墓。
一人一城是纯爱战士,大梦想家是八离世家。
总之穆勒想,看到新闻後,卡尔就会发现,他是在签字前就告诉他的。
只告诉他。
然後卡尔好像终于高兴了那麽一点点,他的声音听起来是舒展开的:“太好了。”
太好了,穆勒想,尽管他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但他还是会为我的留下说一句太好了。虽然只有一句太好了,但还是太好了。
穆勒一度想,说出去别人应该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但他在内心深处确实觉得,自己是真的永远没可能离开拜仁的,是真的像脚踝被小象拴住无能为力的那一种。
他没可能离开自己放在红白球衣的更衣柜,没可能离开闭着眼都能找到该怎麽走的赛贝纳大街,没可能离开飘舞着拜仁大旗的南看台,没可能离开宫殿一样的安联球场,没可能离开贴满拜仁海报的童年小床,没可能离开卡尔。
克罗斯跑了都被爱,他就不一样了,他根本没本事跑。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被爱吗?穆勒明知自己不该这样想,但还是在那个卡尔说出“随便你”的瞬间这样想着。
这不是嫉妒,这是一种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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