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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啊,没什麽……请坐下吧。”
坐下,坐哪里?和别人一样拖椅子坐他旁边吗?那好像太亲切。离得这麽近,他们俩都不知道要说什麽。
如果去房间另一侧,坐沙发里,又有点太远了。
卡尔一边招呼他坐,一边半躲避地拿了手机发消息——他才想起来今晚还有个家夥可能来呢,于是给值班的护士发,有要紧的事谈,如果还有人要上来,麻烦拦住对方,稍微等一下。
护士自然是一口答应。私人医院就是这样,服务顾客是第一位的。要不是卡尔会客太多,告诉他们没工夫一个个打电话确认,有人来的话,正常过安检登记进来就行了,巴拉克都没法忽然冒出来。
但他只是和护士说了,却不和诺伊尔解释原因,对方会不会生气?
会的吧。
可解释,又怎麽解释?
卡尔的头忽然疼了起来。
“怎麽了?果然还是有人要来吗?我还是换个时间……”
声音从他侧面传来。
巴拉克还是推了推椅子,坐到了他旁边。
卡尔想,算了,都这样了,隐瞒又有什麽好隐瞒的。
骗仁没有好下场。
而且很关键的是,他现在是病号,很可怜的那种!
这种时候他都还要苦哈哈地欺这个骗那个,他图什麽呀。
卡尔直接把生病当成自己的无敌期(?)了,把小孩子耍赖那一套学到了精髓。
只要脸皮够厚,全世界都可以反过来给他当爹迁就他(不是)。
“没事,不用走,等我回个消息。”卡尔一边和他说着,一边速度敲打键盘:
“曼努,今晚先别来了,忽然有客人。”
诺伊尔也不知道在哪里,回得倒是快:“都晚上了,谁啊?当自己是老情人吗(翻白眼emoji)”
卡尔残酷地回:“确实是老情人。”
然後他就把手机关机了。
静音都不够,他担心它能在旁边一路震到地上去。
诺伊尔可能是会生气很久,不过好歹比他冲进来和巴拉克撞见要好。
卡尔在心里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虽然坏,也算是坏得很坦然了。
只是这一头从容应付掉了,这一头他却一放下手机,又重新拘谨起来。
而且虽然不再那麽针锋相对了,可卡尔在巴拉克面前一边委屈一边横行霸道(…)了十几年,完全演不了太久体面成人,很快就因受不了冷场的尴尬抱怨了起来:
“你自己来看我的呀,你说话啊……”
巴拉克这才忍不住笑了一瞬,也知道自己有点不自在过头了,假装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问他脚疼不疼了,情况到底怎麽样?生活又怎麽样,有什麽烦心的地方吗?他能帮得上忙吗?啊这个梨子你要不要吃,我替你削皮……
他真问了,卡尔反而又烦:“我说这些都说腻了。”
那是旁人,他们随意来探望,第一时间陪在身边,自然是早就知道他的情况。
而他只能在外头刷二手消息,医院信息都还是问了施魏因施泰格才知道的。
巴拉克叹气,越发苦手,感觉自己肯定还是让卡尔浑身不自在。
对方好得很,根本不用他来,他明明知道的。
到头来还是给卡尔添了麻烦。
“我讨厌你这样……不是都说开了吗。”卡尔一边自己剥橘子,一边低头说。
巴拉克自己要同他正儿八经说再见的。
卡尔尽管哭惨了,家都找不到了,小酒馆里喝了一夜的酒,感觉自己都快变神经病了,人生失败得悲哀得一塌糊涂,但回头看,那也算是让他清醒的时刻,他接受了。
他不能一辈子赖在巴拉克的灵魂里缠绕他的。
对方显然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要同他那麽认真地丶不留一点馀地地彻底说了再见,可现在干嘛还像从前一样。
卡尔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只是希望他们不是面对而坐时,却说不出话的关系。
橘子的汁水渗透进了他的指甲里,皮已经剥得再干净不过,白色的经络似的网也被他挑干净了,橙黄的丶新鲜柔软的内陷卧在他的掌心。
卡尔恍惚过来,巴拉克约莫也在看他的手,递了一张纸给他,轻轻说:“晚上吃橘子凉。”
卡尔正要把橘子递给他:
“我替你剥的。”
一瞬间,空气都沉寂了。
尴尬在他们俩中间蔓延。
卡尔忽然忍不住笑了:“你到底在说什麽鬼话啊,你现在娇弱得晚上连橘子都不能吃了吗?——我更无所谓,我只是骨裂了,很轻微,再过三个星期就恢复了,又不是得了什麽不能吃东西的重病。”
“别这样了,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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