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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涣君冷声骂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洛子宜道:“我自是不如你符涣君知书懂礼,只是你读了这麽多圣贤书,怎不拦着你谋反的父兄?反贼既死,你不照样茍活于世?”
符涣君同样讥讽她:“胡虏攻破西京之时,宫室也无人有死节之义。”
洛子宜气得直跺脚,吩咐身旁宫女:“庭月,掌她嘴。”
庭月忙慌提醒:“殿下,符女公子是齐将军送来的人。”
洛子宜道:“齐恂到底是臣子,还敢管宫里的事不成?何况齐恂反倒让她代替自己的亲眷做人质……”
她正不依不饶,忽有人出声制止:“容贞,勿要胡言。”
衆人齐齐看去,容贞公主的生母杨夫人,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正朝庭中走来。
洛子宜忙低下头去,同她见礼。
杨夫人却越过她,率先搀扶起躬身行礼的符涣君,殷切道:“容贞素来骄纵,行止无端,都怨我管教无方,不知女公子有恙否?”
符涣君回道:“涣君无恙,只请夫人差宫人送些伤药。”
杨夫人随即吩咐:“枝和,取我宫中最好的伤药来,送去女公子的寝居。”她又看向一旁的洛子宜,终是怒其不争。“庭月,送公主回寝殿,闭门思过。”
姊妹二人皆知杨夫人不过做做样子,却又不好再说什麽。
姜衍君初见这位公主便是不欢而散,只是几日後再也没见到过她。
坤漪宫的消息很快经由齐氏的耳目传到齐恂那里,他当日便上甘泉宫与皇後讨要说法。
“陛下召朝臣家眷入甘泉宫,是为了使前线将领免去後顾之忧,安心上阵杀敌。若甘泉宫护不住这些女眷,臣亦难保证,守不守得稳这江山。”
偏殿之中,少年将军振振有词,一字一句却都是为了私心。
周皇後忙安抚道:“齐小将军息怒。今日之事,杨夫人已责罚了容贞,让她去给符女公子赔了礼,如今还在宫里思过。况且——容贞虽顽劣了些,至多只是责罚了个宫人,断不会伤着符家女公子分毫。”
齐恂道:“莫说有无伤着她,便是言语上的折辱,也不能够。过几日温氏女公子也将到着坤漪宫来,是否也得受这般的搓磨?”
周皇後道:“齐小将军言重了。予可向你保证,定会照拂好二位女公子,不让她们受半分委屈。”
“圣人既承诺在先,自然言出必行。”
那年轻气盛的小将军得了圣人一句允诺,才肯放心离去。
好不容易请走了这一尊佛,周皇後坐回主位,无力揉了揉眉心,又看向躲在屏风後的一人。
“容贞,你可听清楚了。”
“儿听清楚了。”洛子宜从屏风後步出,又忍不住怨道,“只是那齐恂这麽大气性,仗着几分功勋便不将您放在眼里。”
周皇後拉过她的手,轻拍着手背宽慰道:“国朝尚有用人之处,且忍一时,何愁没有卸磨杀驴的时候?”
洛子宜又问:“那符涣君呢?当真只由着她去?”
周皇後反问:“若真逼死了符涣君,对你有何好处?”
“齐恂自不会容许她出塞和亲,留着也无用。”
听了这话,周皇後只得循循诱导:“齐恂只护得了她一时,桓阳齐氏不会由着他娶一叛臣之女,能许她做个侍妾,便该感恩戴德了。若你能容得下她,何愁做不成齐氏的少夫人?”
坤漪宫暮云轩
这间昏暗的房间,所有的屋檐椽子都压它一头,唯有到了下午才能照进些许阳光,为这阴冷的寝居添一丝暖意。
符涣君替衍君解下缠在手掌的布条,小心撒上伤药。
粉白的掌心遍布烫伤的疤痕,有如一朵绽开的花,如此想着,也不觉得狰狞可怖了。炭火灼去了掌上的纹路,再也不会有人牵着她的手给她看手相,分析她的姻缘丶命数云云。
今日这疤上又添一道伤痕。
涣君不忍怨责:“你说说你,好端端的呈什麽强?她不敢动我,便只能拿你出气了。”
姜衍君收回了手,不以为意道:“小伤罢了,若非怕累及你,我才不惧她。”
她只想拉她阿姊出樊笼,可谁料她甘愿困在樊笼里。
纵然涣君再怎麽安分守己,也耐不过别人有意惹是生非。
符涣君刚“啧”了一声,她又接着说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遇着这样的庸君丶昏妇丶傻儿子,国祚延绵不了多久。”
彼时姜衍君还不知自家长姊的用心,她比所有人都沉得住气,总要师出有名才肯发作。而今日容贞公主主动挑起事端,才给了她提条件的机会。
“嘘——”涣君垂下眸,静心听着廊下的动静,神情蓦地严肃起来,“噤声,有人来了。”
*秦琴,犹古时之弦鼗(与“桃”同音),一种长颈弹拨乐器,三弦。
**出自先秦《诗经·墉风·相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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