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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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九重阙四 风止诸夏十六州叶落无（第2页）

姜衍君纳闷道：“怎麽？见了我这般不称你意啊？”

寻嘉道：“今日是春社，主君怎麽到这里来了？国中之社不需祭祀吗？”

姜衍君一拍脑袋，忽然才想起来：“噢——国中之社啊，还没来得及建。”

登基典礼都为来得及考虑，何况这社祀一事。

下一刻她见这臣子脸上浮现出无尽的茫然。

“主君——”寻嘉言尽之意，是觉得她当了天子仍这般行事，怕是要将礼官丶史官丶言官都气死。

姜衍君替自己开脱道：“近来要忙的事太多了，且等我回了西京，定早做筹办。”

寻嘉道：“还请主君回城中等候，在下还要分完这些牺牲，也好让乡民们早些归家享用。”

姜衍君道：“寻太守先忙，我带聆音到城外的田地里转转，看看寻太守的治下如何。”

此话一出，又令寻嘉汗颜。他道：“农事初兴，田垄上土膏淤泥未干，主君还是不要去了罢，恐脏了衣裙。”

姜衍君道：“务本足国，首重农桑，衣裙有什麽要紧？一年未见，寻嘉你的觉悟怎麽倒退了好几年？”

寻嘉这才道：“主君先行去吧，在下晚些再去寻你。”

他这回只拢袖，不下拜，似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觉悟。

姜衍君牵着聆音离了郊社，走向更广袤的田野。

马蹄声和厮杀声，都随着耳边柔风远去了。

襄陵的风柔和，雨丝也温润，像环绕在足边的一涧溪。

农田冒着新绿，田间没有播种耕地的农人，倒见了几个醉归的乡民。

迂回的流水将耕地与聚落分隔开来，河上的碾硙停了，水车轮转引水入田地灌溉。

恍惚间又见了那个为了陟县乡民奔走的楞头青年。

从前只执着于复仇与夺权，姜衍君不解他为何执着于这片土地，惦念于田间的耕农与麦禾。

直至寻嘉的出现，让她把目光放低，看到贵胄脚下的万民。也让农桑从她眼中的治国利器，变成了心中愿景。

姜衍君蹲下身来，与聆音平视，又同她道：“阿言要记得，这片土地叫襄陵，从前叫作东陵。阿母以前是这儿的郡君，後来才一步步从这里，走到了西京去。”

聆音点点头说：“嗯，记得。”

从此襄陵成了她第二片故土，成了她不论走多远都魂牵梦绕的存在。

远涉劳累，姜衍君在这里寻到片刻安宁。

鞋履踩上田垅的软草与春泥，是寻嘉从身後走近。

他停在三步开外，等姜衍君转过身来，才问：“天色晚了，主君怎麽还在这里？此地离城中相去甚远，只怕入夜了也走不到。”

姜衍君道：“寻太守不也才忙完吗？”

他这才想起，垂手暗道不好：“见阿婆年迈，在下自作主张给她分了些许，一时竟忘了留主君的那份胙肉。”

姜衍君轻轻一笑：“不过是玩笑一句，我已得衣足饭饱，还要专程到乡里来同百姓抢肉吃吗？让别人知晓了，怕是要遭不少唾骂。”

寻嘉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寻嘉，总知道如何替她圆回来：“主君亲自到乡间，与百姓同食同乐，私以为该称得上佳话才是。”

姜衍君笑得不止：“果然还是寻嘉最得我心。”

她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慢慢同他说起：“久不闻战事，寻太守的病可好些了？”

寻嘉道：“已经不碍事了。”

姜衍君道：“其实我此次到襄陵，是为寻你。从前与你承诺过，来日也要带你亲自去看一眼，西京城的居雍宫。寻嘉，你可愿跟我去建州？”

寻嘉没有说不愿意，只是反问她：“那麽襄陵怎麽办？”

西京城的繁华入不了他的眼，加官晋爵也并不能随他的愿，他生于斯长于斯，长久驻足于这片土地，守着一方水土与乡民。像燕子衔泥筑巢一样，一点点重建战乱後的乡土。

许多年前他只求这些，多年以後，他还是只想要这些。

这一问，姜衍君听懂了，便也不强求。

她说：“怪我忘了，不光是我，襄陵的百姓也不舍寻嘉这样的官员。”

寻嘉道：“在下引路，主君快些回城中去罢。”

“慢些走也无妨，今日是晴日，我记得襄陵的星夜极亮。”姜衍君如是说着。

或许有无数个她不曾见到的夜晚，霞光与星光轮转，倾落在这片土地上，也披垂于夜归的襄陵太守肩头。

田垅狭窄寻嘉走在前头为她引路，风声与虫鸣筑满了整个暮间的沉默。

快到襄陵城时，他突然道：“在下听闻，开国的国号定名，多取自君主最初的封地。在下以为，襄陵郡这个名字改得极好，‘襄’字也极好。”

姜衍君平静应答着：“我也这般以为。”

到了城门口他终于停住，让主君走在她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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