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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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风雨如晦（第3页）

下午昏睡至几乎快放学，前座女生嘀嘀咕咕，热聊A班的祁炘和林伺月趁大课间偷溜出校被发现，双双在班门口罚站的逸事。

傅思清对这两个时常关联到一起的名字早已麻木。

她那刚生出苗头的少女心死得彻底，恹恹背上书包，心空洞洞的像在漏风。

以至于坐上家里的车好一会儿才发现今天来的不是司机陈叔，开车的是他爸，姑姑则坐在副驾驶上，车窗外也不是平常回家的路线。

只有天越来越黑，迅疾的车速倾轧在湿泞的高速路段上。

两个大人的脸在後视镜中郁郁沉沉，压抑着无尽的急切。

那一刻，巨大的不安笼罩下来，傅思清局促地坐着，发现自己手心已然湿透。

等到车开到宁城收费站，姑姑才攥着安全带，回头，对她说：“你爷爷半小时前突发心梗，下了病危通知，正在急救。”

姑姑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沉得像是浸饱了凉水的纸巾，傅思清全身都有些泛麻，擡起眼，只能看到她转过来的苍白如纸的侧脸。

一路死寂沉默，车头破开宁城忽然降下的瓢泼雨幕，泥水肆意飞溅了三个小时。

再後来的所有场景都很虚浮。

他们被换上的防护服格外窒息，她只能反复吸吮愈加浑浊的气体，以一个相当狭窄的视野透过隔板玻璃看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浑身被插满冰凉的管子，用一堆岌岌可危不断起伏的数字证明他还没有离开人世。

雨声轰隆，潮湿的外廊上满是她爸爸傅怀洲难遏的低吼。

被他死死揪起衣领的男护士面若死灰，声音颤抖，不停解释下午之所以放那位姓魏的先生进来是获得了傅老先生的首肯，而并非他自作主张。

她背抵着墙，尚且还弄不清楚前因後果，四面八方的冷意爬上身体，直到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依旧是施芮，只是此刻她带来的不再是学校里无关痛痒的八卦，或者网上奇奇怪怪的笑料，口气犹豫而试探，询问自己是否知晓下午的这桩惊异官司。

“几乎已经传遍了”是施芮对此惴惴不安的描述。

没有所谓走投无路下跪堵门的半个养女，只有处心积虑的愚弄。

在下午那个男人的口中，傅海安的心软丶傅怀洲的妥协，包括傅宗镕的首肯，都是他暗中肆意品尝的笑话。

他坐在傅宗镕病床前，慢条斯理地削一颗苹果，水果刀爬在果皮上，沙沙的响。

“傅叔，别怪我了，我可不知道海安还和十几年前似的那麽好骗。我就是无聊。那女孩想给自己求个好前程，两个月前我跟她碰见，本来没打算理的，结果她领着家里两个老人来碰我的车，老人腿瘸了管我要赔偿。我的钱嘛，虽然不少，可每一分都得花出乐子，喝酒玩牌养女人，都行，这麽明显的讹人我哪儿能上当是吧？”

“那女孩纠缠了好几天，我实在不耐烦，灵机一动想着不如让她来找你们呢，不是想要好前程吗？卖卖可怜，直接住你们家里去，你们养着她，要她真有这个本事，管我要的那五万块，我一分不少打给她，五万块就有这麽大的乐子可看，傅叔，你说这多划算？”

“後来那女孩真去找你们了，我一直等着，心说，诶呦，不会真这麽容易就被骗了吧，好歹都孩子妈了，好歹都管着那麽大的集团了，结果还是这样。傅叔，是不是还觉得自己一家子还挺心善仁义的？”

“海安啊，她就活该被骗，傅叔，你也是。”

傅宗镕上一回吐血还没全然好透，躺在病床上顶着一口气不说话，到魏代天走了才一声重咳，医生护士匆忙赶来时，他按着心口浑身止不住地抽搐。

抢救持续到当夜十一点，重症室的灯总算熄灭。

所幸出来的消息是好的，侥幸脱离了危险。

暴雨依旧。

後来施芮发来一段魏代天和林伺月的录音，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实锤。

傅思清没有点开，关了手机，起身时都还有些失魂，去握住她爸爸的手。

她爸爸方才出去抽了几趟烟，身上雨水味混着浓重烟味，擡起头来只潦草看了她一眼，而後慢沉沉转向傅海安，酝酿了几个小时的念头脱口而出。

“我要赶她走。”

傅思清循着她爸的目光看去，此时此刻，姑姑站在雨幕斑斓的窗前，束手合唇，落下一道狭长的影子。

雷光突兀地一闪，照亮她眼底少见的冷漠。

这是姑姑，头一次没有表现出反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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