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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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脱敏训练（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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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医生远在美国，和国内日夜颠倒，原本确认过停一段时间的诊疗，让傅寒好好休息，却在国内时间已经过了凌晨的时候接到傅寒电话。

他听力不错，敏锐地捕捉到对面一个清脆的冰块碰撞声，随即正襟危坐，询问：“傅先生，您喝酒了吗？”

傅寒刚洗了澡出来，身上水汽未散，岛台後的壁柜玻璃印现出他隐约的身形轮廓。

他晃晃杯子，冰块叮咚，回说：“没有，是水。”

“很抱歉傅先生，麻烦您拍一张照片给我确认。”

陈医生倒不是刻意冒犯雇主，实在是傅寒阳奉阴违得厉害。

刚开始吃药时叮嘱过忌酒，没多久却发现他依旧每天一杯雷打不动，度数还不低，直奔一杯倒头的那种。

陈医生头疼了一阵，无意间得知和自己家断断续续还有联系的远亲，方轲，居然恰好是傅寒的好友，于是打听了一下傅寒的酒史。

方轲信誓旦旦表示，傅寒以前几乎从不喝酒，因为女朋友对酒精过敏，後来连高中谢师宴上都敬的是茶。

而这样一个可以算滴酒不沾的人，过去近一年都需要靠酒精助眠，才得以正常入睡。

陈医生费了很大工夫劝诫和纠正这个恶习。

照片发过来，的确是冰水没错。

陈医生语气缓和之际，傅寒披着薄毯穿过套间客厅，来到卧室，在占据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前坐下，将整座飘着春雪的沪城尽收眼底。

恒温的房间慢慢浮起咬人的寒意。

他看了一会儿雪景，对陈医生说：“今天我见到她了。”

说这话时，他不经意又扯到了舌尖的那处破口，于是抿了一口冰水，去压制火烧般的刺痛感。

而唇瓣浸没在冰润的水中，又很难不去回忆，几个小时前，莫名跟随林伺月回家，莫名上了楼，又莫名望着她的背影不自觉上前的画面。

理智在那一瞬间好像都被吃掉了。

大洋彼岸的陈医生默默收敛声息。

以他所获得的信息拼凑出的形象而言，傅寒口中的“她”并不是一个多麽值得褒扬的好角色。他需要很仔细地辨别，部分形容是不是来源于傅寒潜意识中的美化。

从目前的接触来说，傅寒本人对于治愈自己的心理疾病完全是一个相当积极主动的态度。

他还有一个非常需要照顾的母亲，无论是从自我尊严意识而言，还是现实需要，他都不想让抑郁情绪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所以前期的治疗始终都很配合。

但不管怎麽努力，他都很难顺利和自然地回忆起，和这位叫做“林伺月”的女孩分手当天的场景。陈医生至今都只知道，对方是通过一条突如其来的短信跟他分手的，当晚他去了两人共同的房子，追问分手缘由，对方全程话都很少，情绪冷淡，甚至当着他的面把那套他刚赠与的房子给卖掉了。

傅寒的潜意识似乎非常抗拒去回忆那一天，甚至在不自觉地淡化那天所有的细节。这反而是不太健康的状态，以至于後来陈医生不得不采用很尖锐的提问法来和他反复确认记忆。

“对于照顾你车祸昏迷的母亲，她当天明确说了，其实并不是自愿，而是一种刻意的表演，以展现孝心和付出的方式融入你们的家庭？是这样吗？”

“是，她说，她演得很累。”

“而在无意间偷听到主治医生很不乐观的判断後，她对您母亲短时间内苏醒过来这件事丧失了信心，并且衡量起自己的得失？”

“是，她承认自己的自私，明确说了，她受够了寄人篱下，分明可以在国内当一个前途无量的沪大高材生，为什麽要去海外当一个默默无名的护工，她不愿意就此搭上自己的一生。”

“好的。此外，她还针对你发起了一系列质疑，包括，不信任你能在你母亲治病期间扛住集团内部其他董事的围攻，不信任你将来到适婚年龄能义无反顾地和她结婚，不信任你，担心你的一句话就让她独自在异国一无所有。”

“是，她说，她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曾经，询问到这里时，陈医生注意到傅寒手心出汗的频率明显高了很多，于是停下来追问了一句：“其实她前面的顾虑，你都理解，但是，你很难接受最後这一句。”

“……”

“不，我能接受，但这不代表……我不难过。”

“我一直喜欢，认同，敬佩她所有为自己人生做打算的努力，但那时我错误地觉得，我们很相爱。可其实……不，或者，她有爱过我，但爱情好像只是她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

陈医生停顿很久，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好半晌才接着问。

“好的，多问一下，这些年她有直接或间接联系过你吗？”

“……没有。”

“好的，最後一点，你很介意她将你曾经无偿赠与她的房子转卖出去。”

陈医生等了又等，再擡眼看去时，正对面的傅寒双目游离，始终渗着冷汗的手心已经发白到一个非正常的程度。

“那不是我赠与她的一套‘房子’。”

他强调，“那是我，和她的，家。”

……

陈医生反复考量了下这句“我今天见到她了”。

正所谓一个猴一个拴法，傅寒对少量激进的治疗手法接受度良好，效果也还不错，于是告诉傅寒可以一切顺其自然，如果碰面了不用刻意回避，就当做是脱敏训练。

“最後，还是一样，辛苦注意不要喝酒。”

挂了电话，傅寒又在窗边静坐片刻，看完今天母亲医院那边的反馈，看完助理汇总的会议报告，最後蒙上眼罩，塞好耳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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