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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惊奇,“父亲,这是我师兄,您怎会说认识他?你们没见过面呀?”
宋璟容色微动,缓步走近,“敢问师傅是认识我,还是认识我父亲?”
沈霁笃定道:“宋御夕岚之子,你是宋璟对不对,贫僧一看你的脸便认出来了。”
“是,师傅与我双亲有旧故?”
乍见故人之子,触动了沈霁封尘的旧往,沈霁眼神变得悠长,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我从前很喜欢外出游历,是在一次机缘之下结识宋兄,后来宋兄来信说要成亲,我快马赶去金墉城贺喜,当时游心真人也在,婚宴很热闹,宋兄和夕岚仙子感情和睦,令人生羡。”
宋兄……
这别样的称呼惹得沈辞忍不住看向宋璟,恰巧两人目光交汇,宋璟眼睫闪动,沈辞心有微妙,戏谑地挑眉冲他一笑。
一提宋御夕岚,沈霁像是想起什么,“宋施主,你身上可有观尘令?”
宋璟摇头,“观尘令是为何物?晚辈从未听说。”
沈霁道:“曾听宋兄提过,你们家族一脉患有某种心疾,好似说……修行抵达某个境界时就会诱发心疾,心脉灵息极易发生逆流,观尘令便是夕岚仙子特地造出来的仙器,用于压制宋兄的心疾。”
沈辞道:“心疾!?那师兄也会有吗?”看向宋璟,“你知道这事儿?”
宋璟摇头。
宋御夕岚夫妻罹难时宋璟才九岁,当年变故来得突然,根本没时间交代后事。
“贫僧于修仙之道一窍不通,只从宋兄口中偶然知道这么一桩事。想来,既是宋氏一族特有的旧疾,宋施主应当也难以避免,还是尽早搜寻观尘令的下落,未雨绸缪为好。”沈霁回想,“贫僧见过观尘令,那仙器像一柄簪子,夕岚仙子一直随身携带,不定宋施主曾见过。”
宋璟颔首:“多谢师傅提醒,晚辈谨记。”
沈霁手持佛珠,长念一句,“阿弥陀佛,人生如雾亦如梦,缘生缘灭还自在。今日贫僧见宋施主风姿神采肖似宋兄年少时,一时感慨良多,你双亲在天有灵,定也会长乐夷愉。”
沈辞犹豫看向沈霁,终于将疑问道出:“父亲,那您当年跟娘亲是如何认识的?娘亲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阿虞啊……”
沈霁消颓的双眼难容浮现出一丝缱绻温情,“阿虞她温柔,善良,笑起来很好看,有着让我为之倾心的灿烂。”
沈霁神情有些飘忽,挪步目光看向门外青翠的草木光影,“我认识你母亲时,正好也是这般的好天气。当年,赴完宋兄的婚宴之后,我顺道南下巡游,便是在江南的乐游城遇到阿虞,她是医女,我因感染时疾去了医馆,为你娘亲所医,之后便带她回王府成亲。”
沈霁带楚虞回王府后的事,沈辞模糊知晓。
两人成亲一载后有了沈辞,沈辞还未足月,楚虞突然得了不治之症,据说病因是产后虚亏以至卧床不起,沈霁遍寻天下名医,重金求来药材为楚虞进补,皆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香消玉殒。
沈辞打听过,楚虞怀孕前身体无恙,并且她还是医女,更精通如何保养自身,怎会因为一次生产而拖垮身体,他始终觉得楚虞的病因有异,当年之事一定另有秘辛。
“娘亲她、她真是因为生我所以……”
“阿辞。”沈霁制止,“阿辞,你莫多思,将来若有机缘,或许你会知晓,贫僧希望你知道一点,父辈恩怨与你无关,往事已矣,你只需走你该走的道。”
“可是……”
宋璟拉住沈辞的手臂,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沈霁将闭了眼,手里不断地数着念珠,再睁眼时,刚刚眼底的那点人气又堙灭消无,双目死寂空洞无一物,他道:“阿弥陀佛……贫僧这一生,享尽天家富贵,见惯血亲相残,吃遍最美味的珍馐,喝过最醇厚的美酒,降服过最烈的马,踏遍大好河山,还娶回了最美的女人,前半辈子快活够了,现而觉得青灯古佛亦为乐事。”
也曾年少春衫薄,也曾当街打马快意恩仇,昔时红袖添香笑春风,今夕繁华落尽,前尘过往皆化梦幻泡影。
“阿辞,你出去后,帮贫僧捎带一句话。”
沈辞依言向前走近一步。
“阿辞,你告诉外边的人,贫僧余生唯愿清平度日,至于……从前故人,不必再见了。”沈霁的声音轻得仿若随时绷断的风筝线,近看更觉得他骨瘦形销,脸色苍白透明,裹着这一身惨白的禅衣,像个随即往生的活死人。
故人?沈霁还能有什么故人?沈亥!?
“您是让我告诉皇伯父,您不想见他?”
“是。”
“那……”没由来地,沈辞心戚戚矣,失望道:“您也不想再见我吗?”
“阿弥陀佛。”沈霁双手合十,“阿辞,为父离开你时你还没记事,今日见你成人,余愿已清,贫僧已了却了最后一丝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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