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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澜音与季知逸前世仅见过三面。
第一面是她与傅棠大婚那日,傅棠喝多了,也不知怎么是季知逸扶他回来的。
那日,她盖着红盖头,迎到门口时,季知逸将傅棠交于她,低低道了声恭喜便转身离开了。她只从盖头下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墨色衣摆,连声多谢也没来得及道出。
第二面是季云姝大婚之日,匆匆从季云姝闺房出来的她,只看到季知逸利剑带血,挺着傲骨守于将军府门口。他斩断了新郎官赵小侯爷的手,场面一片混乱。
看到江澜音自府内而出,他收剑行礼,低低俯下着身子,哑着嗓子请求她陪一陪季云姝,随后便转身进了宫。
那日,自塞北一路疾驰而归的季知逸,衣衫满尘,高束的发丝也被北风吹落于肩。江澜音依旧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记得他坚挺的脊梁骨,以及无尽的愤怒与悲痛。
前世的记忆恍恍惚惚,低首倚在太后身边的江澜音慢慢抬首,视线自季知逸绯色的官袍移至他置于腰腹前的手。
修长的手指骨感分明,但是就是这样一双瘦削的手,给了她前世最后一分温暖。
她与季知逸见到的第三面,是在她的棺木前。
那时的她只是一道虚渺孤魂,她亲眼看着傅棠刨了自己的坟墓,在掀开棺盖看到她微微腐烂的面容后,突然发了疯似地折磨她的遗体。
那日,是季知逸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大概是受季云姝所托,她看到季知逸护着哭红了眼的季云姝闯进了傅家祖坟。他便是用这只手隔开了傅棠,给她留下了最后的体面。
前尘已尽,她本以为重活一世的她,只会逐渐记忆模糊。然而此时才发现,有些事情真的是刻骨铭心,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其他事情逐渐淡忘,这些刻骨铭心的事情,竟会更加明晰。
眼眶一阵酸涩,江澜音用力睁了睁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抬首,正对上季知逸看向自己的目光。
江澜音只觉面上一凉,抬手遮住了自己半边面容。
前世季知逸将她抱入棺木中时,曾经触过她那片已经轻微腐烂的面颊。他当时指尖的寒凉冷意,江澜音这会又仿佛有了清晰感触。
与季知逸的最后一面,她的视线是模糊的。只清楚地记得他一闪而过的衣角,和棺木合拢时,他望向她的最后一眼。
江澜音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情绪,也可能是她即将消散,感知出现了偏差,她只觉得季知逸那一眼,如沉沉深渊,散尽了一切光亮。
“识她这么久,倒是头次看到她这般羞涩。”
文华月打趣的声音唤回了江澜音的神智,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她收回遮在面颊上的手,低头勉强笑了笑道:“娘娘还是莫要逗弄澜音了。”
旁人见江澜音盯着季知逸痴愣许久,随后又捂了侧脸,只当她是羞涩不安。
文华月笑着拍了拍江澜音的手背,看向下方站着的季知逸道:“季将军来得倒也是时候,刚刚我们正要讨论澜音的婚事,现在将军来了,正好问问你的看法。”
听到文华月的话,季知逸看了一眼低首不语的江澜音,随后行礼恭敬道:“回太后的话,既是江姑娘的婚事,臣以为还是江姑娘的意愿更为重要。”
“那季将军的看法是,一切便依着我们澜音来?”
季知逸神情微惑,但依旧肯定回答道:“是。”
文华月对于季知逸的回答很满意,轻轻摇了摇江澜音叠握的手道:“澜音可曾听清季将军的话?既是如此,今日哀家便做主,将你许配于季知逸。”
“母后,这怕是不妥!”
宣庆帝急呼出声,恭亲王也蹙眉起身道:“娘娘,这怕是不妥啊!”
一连两声反对,文华月轻哼一声斜眸道:“陛下方才允了澜音赏赐,而这婚事也是澜音心中所想,刚刚季将军也不曾反对,有何不妥?”
“娘娘,江姑娘方才并未明说什么,季将军来得迟,怕是也不曾弄明情况。”
傅棠看了眼台上的江澜音与一旁拧着眉头的季知逸继续道:“姑娘家的婚姻实乃大事,臣以为此事还需再好好商议。”
文华月没有说话,气氛又冷了几分。
林太尉放下酒杯起身笑道:“怎么,傅相这是觉得佳人只能配才子,我们这些大老粗的武人就配不得?依我看,这美人配英雄合适得很!有什么好商议的!”
林太尉大概是喝得有些高,摇晃着走了一步,看向台上的江澜音道:“我觉得季将军有一话说得对,即是江姑娘的婚事,自是江姑娘的想法最重要,她觉得行,那就是行!咱们一群外人,也不是她们江家人,做什么主啊!”
傅棠抿唇捏指,随后紧着眉抬头望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澜音。
文华月瞥了傅棠一眼,又低头看了会江澜音道:“澜音,你方才与哀家所言,可是真心?”
江澜音缓缓环视,在看清诸人神色之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季知逸的脸上。
他大概是驯服了塞北的风沙,多年的风沙刮磨,也没有对他的面容做出多少损伤,干净俊朗的五官比起温养在静室内的温玉公子,还要更惊艳许多。
但是这样精致出众的五官,在季知逸线条分明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清秀感,鼻梁挺拔,剑眉斜飞,他的面容始终透着一股凌厉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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