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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奔在救护车上就救了回来,医院仍然安排他留院观察半天。
程奔的病房和李元的同层,只隔了三间。手术还在进行中,李澈带李沫回来取东西,在走廊上与我和程策撞见,双方纷纷露出他乡遇故知的神情。
我没说家里吵架了,只说程奔突然身体不舒服,送来医院瞧瞧。“李元呢?这个点快好了吧?”
李澈说李元那台手术快做完了,正进入临行密密缝阶段,不过还要一会。她叫上李沫。“我们先去看看程奔。”又对我说“我让怀意去买水果了,待会分给你们些。”
程奔人还有些虚弱,但气色已渐渐恢复,有人前来探访,他便拿出平日淡定沉稳的姿态,换件西装直接能上会议桌。
李澈和他关系似还不错,至少面子上。李澈步姿非常好看,自信有力,裙摆生风,一径风风火火地进去,边对程奔打招呼:“小奔子,你倒是医院的稀客。”
程奔在李澈面前倒很谦逊,十足的弟弟模样,点了个头说:“姐,快坐。”
程奔年龄比李澈小,但李澈化了妆,衣着时髦,保养得也好,尤其那一头乌黑的半长发,蓬勃地披泻在肩上,传递出旺盛的生命力。程奔少白头,且整齐地只白两抹鬓角,白发人叫黑发人姐姐,这情景多少有点滑稽。李沫嘴巴又关不上蠢蠢欲动了,小声阴阳怪气:“小老弟。”被我和程策脚下一左一右,在新买的休闲鞋上留了一大一小两个脚印。
程奔的白发并非遗传,他家人长辈的照片我看过,六十岁都锃黑,白发是他的独属标志。
程奔的童年像一口金鱼缸,色彩亮丽而冰冷。优厚的物质条件与长孙长子的光环都是压力,投在他身上的每份成本,严格的父母都要检查回报,取得成就是应该的,失败不被允许,会受到苛责。程奔至今都认为他12岁开始长白头发是这种高压环境促成的后果。学校里多是和他同样境遇的学生,早熟,冷漠,压抑,酸刻,他因为过早生白头发得到了一个白头鸽的绰号,还被谣传有传染病,遭到孤立。
“那些孩子倒也不是真恨我,他们就是想找个出口发泄。”他带着同情说,“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培养自己的一些能力,那些欺负我的同学最后都成了我的跟班,和我称兄道弟。表面上热热闹闹,可实际上哪有什么友情,比谁的拳头硬罢了,驯与被驯,你总要选一个。”
程奔在长辈面前永远得体服从,唯有反抗过一次,就是为了程江平。这件事是莫河川抓进去之后,我跟程奔还有些犯别扭,黄伯私下透露给我的。程江平难产留下孩子,程老爷两夫妻不肯认这个外孙,一意要丢弃,对于程江平的死也没一句好话,厌她一个富家女死得如此轻贱,丢了程家的脸,辜负了这么多年的培养,连葬礼都没去。程奔主持完葬礼,像个恐怖分子一样冲进程老爷正在开会的会议室,当着股东的面把房间砸了个稀巴烂。
“我那会还是老爷子的秘书,也在场。”黄伯脸上又是可怜又是好笑。“程总把文件都撕碎了,搬起那么重的椅子,从会议桌一头丢到另一头,骂老爷子‘开会开会,开你娘的会。这公司太重要了,我帮你一把火烧了吧!”。他从小到大,没骂过一句脏话,这可把老爷子惊呆了。他还不够呢,把老爷子擒到小姐墓前,逼老爷子默哀……从那之后,两老就不敢再管他了。”
我听了也是惊诧不语。
黄伯少见地调皮一笑:“这事过后他还专程来谢我呢,我帮他把保安都支开了,要不然当场他就被抬下去了。”
“我本不该多嘴的。”他又娓娓地说。“很多人觉得程总他没人情味,人都是环境养出来的,他从小沾的人情味少,也就自然少。但他在乎的人,小姐,小策,你,他都是豁得出去的。”
李澈和程奔有一句没一句寒暄了一阵,舒怀意买了水果回来,都是切块装盒的,开了几盒分到每人手上。
程奔也不怕羞,下巴指了指我手上的盒子。“想吃这个蜜瓜。”
我便叉了一块到他嘴里。
李沫那嘴想是有什么被动技能,一触发就能打输出,夹枪带棒忽然又来了一句:“程叔喜欢吃瓜呀,那西瓜吃不吃?隔壁病房的病人评价挺好。”
程奔环顾我们手上的水果,舒怀意没买西瓜。而我衣服没换,身上还飘着袅袅瓜香。程奔便冲李沫微微一笑:“没事,你吃你的,等你们走了我再吃,有的我吃。”
李沫酸涩地扯了扯嘴角,终于偃旗息鼓。
隔了片刻,护士进来查看情况,拨开程奔下眼睑瞧了瞧,说:“下眼皮发白,还有脱水,给你补个小吊瓶吧。”
李澈借此站起身说:“护士还要进来打针,咱们人太多了碍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说完领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一刻钟后,护士取了吊瓶和针进来,吊瓶挂上吊钩,针头拨开塑料套,刺入手背。
护士拍打针头的时候,程奔下意识把脸扭开了。
李澈三人一走,程奔舒展的面孔又冷凝起来,半分眼神都不给程策。程策又惧又愧,剪着双手,足尖并拢,脑袋下垂,竭力将自己蜷到最小体积。
我不想他们父子继续冷战,便打散程奔注意力,玩笑着问他:“你还怕这个?”
他于是对着手背看了两秒,以证实没有的事,两秒后立即又将脸调开。
我正要说他逞强,就听见身后不远处嘭地一声巨响。还没等我转身,程奔揭开被子,一只脚已经落在了地上:“晕针你还看!”
我按住程奔,让他别乱动,和护士去搀扶程策,把人安置到椅子上,掐着人中,又喂了一杯水。程策身体素质好,一杯水下去就醒转过来,缩头缩脑地说:“我怕你晕嘛。”
李沫阴魂不散又出现在门框内,这间病房的景象颇为耐人寻味,床上一个脸色蜡白,椅子上的那叫一个穗儿扶起娇无力,只有我一个脸色红润有光泽。
李沫嘴边挂着一抹意喻不明让人十分不爽的贼笑,对我道:“出去一趟还能带两个病人回来,你不会是医院的托吧?”
他今天是有什么指标要完成吗?烦死了。“你没事来瞎晃什么?还两头跑,你是哪个间谍组织的,沫沫夫斯基?”我问他。
“我来是想通报你,李元手术做完了。”李沫边说边瞄了程奔一眼。
程奔对上他的目光,气度十足地说道:“等我挂完水,我们一家人一起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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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穗穗虽然原生家庭条件差,但是家庭成员都是温暖又开明的人(就是表哥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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