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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爸爸是一名军人,他身穿的是军装,头戴的是国微,肩膀上担的是责任,以至於他不能像别的小朋友的爸爸一样时时刻刻陪在我们身边照顾我们,但是相信妈妈,他是爱我们的,很爱。所以,不可以生爸爸的气,他会连同妈妈的爱一起,爱你。而你,也要连同妈妈的爱一起,爱他……”
“凯铭,这几天我总是睡不好,我想,我的时间不多了,特别想你,想见你……妈说你上次回来时我又不认得你了,对不起,我爱你!”
“可可,还记得小姨吗?妈妈给你看过照片的,她快回来了。如果有一天她来到家里,如果爸爸接受了,那麽,可可就把她当作妈妈……虽然爸爸是大人,却也像可可一样需要人照顾,妈妈做不到的事也许小姨可以,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七百多次日初日落,赫巧梅把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惦念与不舍,一个妻子对丈夫深沉的爱恋和宽容,化成了隽永的文字留下,而她,在赫忆梅回国後不久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得到妻子过世噩耗的牧凯铭还是崩溃了。在失踪七天被赫忆梅找到得以救援後,他三天滴米未进,不眠不休,只是睁着眼晴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赫义城把高烧刚退的牧可领到他面前,那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刚qiáng军人,终於抱着年幼的女儿痛哭失声。
对於“死”还似懂非懂的牧可在被牧凯铭抱在怀里的时候,猛然记起上次爸爸回来看妈妈时,在抢救室外抱着小姨的qíng景,挣脱不成的她哇地一声哭了,哽着小身子朝赫义城嚷嚷:“我要妈妈,小舅舅,我要妈妈……”
之後的事qíng已经不言而喻,始终未嫁的赫忆梅到底嫁给了牧凯铭。视爱qíng如生命的她为此与父母断绝了关系。
一个男人和一对姐妹二十多年的qíng感纠缠,牧岩很快就说完了。结局早就呈现在眼前了,贺泓勋只想知道是什麽原因让牧凯铭点头再娶,而且那麽快有了牧宸。毕竟,他和赫巧梅是真的相爱,而他和赫忆梅其实可以以更好的方式结合,而他们似乎选择了一条最不被理解,对牧可伤害最大的路走。
牧岩仰头望着遥远的天际,沉思了很久才说:“二婶,我指的是小宸的妈妈,她在二叔最伤心的那段时间一直陪在他身边鼓励他照顾他,但是因为可可看到二叔抱过她,所以对她很排斥,每次见她就大哭大闹,还摔东西,对了,可可手腕上的烫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随着她的长大烫伤也变大了许多,我怕她觉得难看想带她去美容院弄下,她不肯,说那点小伤根本不算伤,就算疤痕丑,也不疼。”
真正疼的伤口在她心里。相比之下,手腕上的皮外伤,确实不值一提。想到牧可天真的笑,清澈的眼,贺泓勋一阵心疼。
“你知道,大人们无法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那个拥抱包含的仅仅是安慰的意味,当她到了能听进解释的年纪,读着妈妈留下的日记,已经再也无法原谅成了继母的小姨了,因为那时候,小宸的存在已经不容忽视。”
终於说到了症结所在,贺泓勋一针见血地问:“有什麽非娶不可的理由吗?”
牧岩的回答出乎贺泓勋意料,他说:“在很多人看来没有!”茫然地仰望着暮色,牧岩闭了闭眼睛,睁开时语气沉重了几分:“听我爸说二叔没打算再娶,他想把可可接到部队独力抚养。可是,他不留馀地的拒绝和可可的极力抗拒使得爱qíng至上的二婶变得很激进,在无数次努力得不到回应,甚至换来驱赶时,始终单身的她决定结婚。那个男的,是个因为qiáng尖罪蹲过七年监狱的人。”
贺泓勋有种无力的感觉,他靠在椅背上,将目光投得极远:“就这样你二叔决定娶她。”
牧岩点头:“再怎麽说都是自己的骨ròu,赫家二老没办法看着女儿嫁给那样一个人,他们去求二叔,求他阻止婚礼。二叔去了,可二婶执意要登记,她说,既然他不要她,她和谁在一起都一样,无所谓。无奈之下,二叔只好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会娶她。”牧岩顿了下,问贺泓勋:“你知道当时赫义城是什麽反应吗?”
贺泓勋以眼神询问:“什麽反应?”
“还没成年的赫义城当场甩了他二姐一耳光。”牧岩扯了下嘴角,笑得很勉qiáng,他接着说下去:“其实那时只是权宜之计,赫家二老不愿意女儿嫁给一个有前科还游手好闲的男人,而我二叔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为他毁了後半辈子。事qíng就这麽平息了,二婶在所有人都反对的qíng况下开始照顾可可,等着孩子接受她的时候和我二叔结婚。可你知道的,可可本来对她就没感qíng,再加上看到过……所以,始终不肯接受她。反正,那是极混乱的一段时间,我妈天天往我二叔家跑,说是怕可可动手……可可小时候很淘气,皮得像个男孩儿,开始的时候她真动手,不止一次抓伤她小姨的脸。後来,她好像明白过来自己的力量很微薄,忽然在一次哭闹後变得安静了,就在大家以为这可能是个转折点的时候,赫义城发现可可得了自闭症,她不肯和任何人jiāo流,更不肯去学校,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所有时间只是抱着她妈妈的照片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儿坐在g角,不哭也不笑。二叔接到家里的电话从部队回来看到可可这样,就坦白对我二婶说不会娶她,让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别再为了他耽误自己。以我二婶的xing格,爱了差不多十年依然是这样的结果,偏执的她哪里受得了,当晚就割腕自杀了。折腾了一年,又回到原点,在二婶抢救过来後,二叔领着她去了民政局……那天,特别疼大女儿的赫家老两口和二女儿彻底断绝了关系,可可也被赫义城接走了。”
牧岩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泓勋,别怪赫义城反对你们在一起。凭良心说,你得感谢他,他把可可照顾得很好。我们谁都比不了。”
贺泓勋郑重地点头,他说:”我知道!”
之後的事qíng不用再说,贺泓勋已经全明白了。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爱本身没错,但是如果伤害到别人总是不能说是一点错没有。我不是当事人,体会不到牧可小姨那种非爱不可的心境,可我还是不明白,牧宸是怎麽回事?你二叔到底爱不爱你二婶,我是说牧可的妈妈。”
“当然爱,这是不容质疑的。但你可能不知道,可可的妈妈和小宸的妈妈,她们,”直视贺泓勋的眼晴,牧岩一字一句地说:“她们是孪生姐妹!”
在贺泓勋的怔忡中,牧岩自言自语道:“一模一样的面孔,南辕北辙的xing格,赫家姐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不过,做了十几年的夫妻,我想,现在连我二叔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是不是两个都爱了。”
两个男人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牧可打电话来提醒贺泓勋该吃饭了,他们仿佛才从入定中醒来。
“我想我明白他们当时的考虑,怕牧宸的出生再给牧可心里上造成yīn影,所以在儿子不满百天的时候就送去了爷爷奶奶身边。但这样也不能抹杀他们所犯的错误。他们是成年人,应该清楚一个谎言需要十个甚至百个谎言来圆。况且那是个人,不能瞒一辈子。他们以为牧可还是个孩子,可他们没想过在她失去母亲的时候心理年龄已经不是五岁了。她的承受能力或许远远超出那些大人们。但她又确实太小,不懂得表达。”
“对於这件事,谴责已经无济於事了,大家只是希望可可……”
贺泓勋擡手制止牧岩说下去,他神qíng严肃地说:“相比他们想要的原谅,我认为牧可的幸福更重要!难道你不觉得他们的方向错了吗?”
方向错了?牧岩哑然!
他们始终在努力,希望在不刺激牧可的qíng况下缓和她和牧凯铭及赫忆梅的关系,可他们的的确确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她快乐,如果她幸福,原不原谅又有什麽关系?经过这麽多年,难道他们要的,仅仅只是她的原谅吗?!
爱已不能两全,为什麽还要在牧可伤口上加注疼痛的砝码,让以粉碎的美好再次班驳地散落一地?命运已对那个早逝的女子如此不公,为什麽还要为难她惟一的女儿?
“我也挺想牧可与家人和睦,但很多解释晚了太长时间,她是善良没错,可谁都没资格要求她置母亲的感qíng於不顾。赫伯母给牧可的爱,不仅仅是五年,而是足够她,受用一生!无论什麽理由,她小姨终归是,错了。”一声赫伯母,表达了贺泓勋对赫巧梅极大的尊重与肯定!
牧岩无言以对。尽管赫忆梅在和牧凯铭结婚後,改变了很多,随着牧宸的长大,老人们也算谅解了她,不过,她始终要为自己的自私付出代价。相比离开人世的赫巧梅,她实在太过幸福,不该要求更多了。
见贺泓勋有要走的意思,牧岩问:“工作的事怎麽说,需不需要和可可商量一下?”之前看到文件袋的时候他就知道里面是什麽了,而且老爸也给他打过电话,问需不需要先和贺泓勋打个招呼,对於战友的儿子,牧晟很在意。
贺泓勋揉了下太阳xué,自语了句:“添乱啊!”站起来做了个扩胸运动,他说:“不管是升还是调,都是部队,军人的身份是改变不了了。我给老爷子打电话,没见过同时下两道命令的,这不是给我找事嘛……”
话语间,电话已拔了出去,接通後贺泓勋说:“妈,是我,泓勋。我爸在家吗?陪爷爷下棋呢,行,请老太爷接电话吧,就说他孙子有思想要汇报。啥思想?给他娶孙媳妇儿……”
立场的转变
无论牧可和家人的关系如何,只要贺泓勋要和她在一起,就必然得见面,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已经知道牧可挣破刀口是因为醒来後看到她小姨qíng绪失控造成的,贺泓勋本以为在她未康复前,他们不会出现在这里,毕竟连和牧可极亲近的牧宸都始终没有露面,想来是赫义城有所jiāo代,不让他们过来探望。所以,对於牧凯铭的突然到来,他多少有些意外。
对贺泓勋向来不热络的赫义城靠边站着,依然是一惯的冷冷淡淡,像个局外人。
安静了一瞬,沉默由贺泓勋打破,他嗓音低沉地开口:“我现在这样就不给您敬礼了。”尽管身穿病号服,他依然站得笔直,身形挺拔。
牧凯铭以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明白过来他以穿着问题省略了称呼,眼中的激赏是掩饰不住的。略点了下头,他意味深长地说:“贺泓勋,五三二团王牌侦察营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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