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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时常分不清自己是谁。
是云桢清,还是玉珩?
他以玉珩的身份存活了数千年,却比不上云桢清那二十几载的鲜活。玉珩终年困于镇邪塔内,灵霄殿中,而云桢清踏过山河,看过人间烟火。
他心底那点愠怒与嫉妒,不止是针对烛钰。
就连从前那个曾与她真心相伴的云桢清,享过人间岁月的自己,如今也成了他嫉恨的对象。
玉笺从岩上跃下,怀中“咔嗒”一声滚落一枚山果。
她伸出手,还没有碰到,便见那果子骨碌碌滚到不远处,撞上一只月白色鞋履,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来。
一位雪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将朱红的果实递还她掌心。
“多谢公子。”她接过来。
对方嗓音清冷悦耳,“不必言谢。”
玉笺抬起头,看过去。
看见斑驳树影之间,站着个一身雪色的男子。
那人生着一张极隽美的脸,眼瞳颜色浅淡温柔,鸦黑睫毛低垂,皮肤苍白干净得仿佛一幅氤氲开的水墨。
他应该不是村子里的凡人,倒像是误入人间的山灵。
她怔怔望着那张陌生的脸,胸腔里,陌生的鼓点咚咚直跳,不由困惑地按住心口,感觉手心下的地方在阵痛。
接过山果,玉笺刚要转身离开,却听他缓声接了下半句。
“你是我夫人,自当如此。”
她脸上终于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对面的人眼中氤氲着淡淡雾霭,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笑容很浅,“好久不见,小玉。”
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寒暄,可她的思绪却无端一滞,像无风的静湖忽然泛起波澜。记忆像是起了滔天巨浪,蛮横地冲刷向她,将已经知晓的过往冲刷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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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见过这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玉珩。”那人嗓音温和的说,“你也可以叫我云桢清。”
就是一个新雨后的山中,寻常的午后。
玉笺坐在小溪边的青石上,低头看着小筐里新采的果子,听对方将前尘旧事娓娓道来。
那些在她听来无比陌生,可心中却隐隐觉得共鸣的过往。
玉笺不记得他。
但他记得玉笺。
玉珩然后告诉玉笺,他是烛钰的师尊。
且与她做过两次夫妻,一次在人间,一次在无尽海之上。
安静听完后,玉笺良久没有说话。
玉珩温声开口,“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但问无妨。”
迟疑了一下,她开口,“所以,你就是烛钰的师尊?”
玉珩微微一怔,抬手的动作也停顿在空中。
没想到她竟然先问了这个。
“是,曾是。”
玉笺仰起脸问,“那你说的人间,还有无尽海边的那些事,烛钰知道吗?”
那一刻,玉珩的心被微妙的涩意填满。
这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
山风拂过她沾着草屑的梢,他望着眼前这个忘却前尘的妻子,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她闯入泥菩萨庙,将本来已经不做求生的打算的他救下,与他行了亲密之礼。
她曾也疼惜他,维护他。
现在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不必知道。”玉珩拂去她间落花,“你我之间的种种,岂容外人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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