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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先把陵教教徒们都骗到手,到时候发现有诈,想走就没那麽简单了。赤勾一旦接管陵教在各地的分坛,那便是当之无愧的魔教之主。到时别说庇护一个闫清,就算枯山派整个儿逃过来,他也护得。
苏肆咬住拇指指甲,安静了许久,渐渐露出一个带点血意的笑。随即他像是察觉到什麽,刚腾起的戾气骤然散了,又变成犹疑不定。
要是一切真能那样轻松,他也不至于被回莲山痴主瞄上。要是堕为彻彻底底的魔教,他如何在三子面前自称“大侠”?
似是看穿了他的顾虑,尹辞平静地开口:“魔教中人本就一团散沙,你要做不惯,事後毁掉也罢。只是江湖不可能只有正道,与其放任歹人自流,不如将‘邪道’抓入手中。”
理是这个理,苏肆一阵纠结。纵然尹辞神通广大,他还能当过魔教教主?这话估计只是纸上谈兵。
于是苏肆沉默片刻,并未接这话茬。他深深吐了口气,径直换了话题:“时掌门的意思,我有一句未懂……什麽叫‘不追究我改动扫骨剑’?花护法都不在意,这事儿与两位无关吧。”
下一刻,他便看到那对狗师徒对视一眼,就差在脸上写“就等你问这个”。
……
那一日,苏肆是飘着出的门,脑袋上还多了两个肿包——那小气狐狸说是不追究,到底赏了他两个饱含真气的爆栗。只是旁边站着赤勾教的“老祖宗”,苏肆心惊肉跳立正挨打,一声都不敢吭。
谁能想到隔了百年,还能正面撞见剑主。想到自己先前耍着短刀在尹辞面前嘚瑟,苏肆恨不得回到过去,揪住自己来两个耳刮子。
这都什麽和什麽。枯山派就是天下第一号贼窝,他当初就该拉着三子赶紧跑!
选这个时间挑明“尹辞就是宿执”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分明是恐吓!是恐吓!
可惜苏肆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被恐吓到了。原本他还存了势头不对抓闫清跑的心思,这下可好,碰上一个不死不灭的债主——
这可真是能追到天涯海角的主儿,还跑个屁。苏肆把心里的小算盘摔了一地,顺便还补了几脚。
只能认命了。
不过赤勾老祖宗的性子,似是比传说中柔和许多。那日苏肆临走时,尹辞见他差点同手同脚,特地补了两句:“此事须得瞒着闫清,难免会伤了二位感情。此事之後,我自会和他说清……对不住。”
“啊?”苏肆吃了一肚子离奇消息,人还有些恍惚。“这有什麽,他演技烂死了,本来就不该知道。至于感情麽……放心,伤不了。”
想到友人,苏肆才缓过来些许。
“他说过信我,他一定会信。”
……是啊。
苏肆将自己从回忆中拔出,嘴角的微笑越来越大。此番枯山派断了他所有摇摆之意,自己只得径直冲向一个方向。这般踏过鲜血丶冲向风暴,倒有一种别样的爽快。
在身旁女子不满的视线中,苏肆大笑几声,又狠狠夹了下马腹。
“痛快!”
那厢苏肆疯狂逃窜,这厢时敬之照旧昏迷不醒。尹辞守在他身边,手指不离时敬之的手腕,时刻感知着此人脉象。
时敬之倒不是困于术法——最近这段时日,他的身子本就越来越弱。这般状态下被人割喉,必定是元气大伤。好在时敬之呼吸平稳,没有“天厌”的症状出现。
尹辞窥视着四周。周遭围着的都是熟面孔,不见引仙会的人接近。经过异象一遭,视肉被抢的冲击弱了不少。人们忧心忡忡,尚在争论那异象的成因。施仲雨被变故分了神,曲断云不知去了哪里,八成去联络江友岳了。
与他们推测的大抵相同。
尹辞捉住时敬之冰冷的手,抵在额前。
他特地挑了异象初现时上树,视肉被夺的一刻下来。衆人的心思被牢牢引着,他身上的异象并未惊动他人。下树之时,他特地看了个一清二楚——
时敬之鲜血喷涌丶眼看要命丧黄泉之时,四周的秃枝颤抖不已,摇晃的幅度大了数倍。那些细根在空中彼此纠结,团成一个模糊的形状,隐隐朝时敬之探去。不知为何,尹辞再次感受到了某种熟悉感,一股模糊的意识从他心底满溢而出。
那意识朦胧不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仿佛有什麽趁人醉酒,一个劲儿吹耳旁风。
【救他。】
明明没有言语,尹辞却能听懂它的意思。
【救他。】
那念头一遍又一遍重复。
好在尹辞本来就打算救人。他刚动手止血疗伤,周遭秃枝又很快恢复了原样,不再乱动。随後视肉离得太远,玉眼不再有效,秃枝从他们视野中消失了。随着时敬之的好转,那模糊的意识也瞬间消散。若尹辞不是活了几百年,八成会将其当做自己的心思。
自己这边该瞧的瞧完了,就剩等时敬之醒来,看看他那边有没有其他发现。
时敬之眼睛没睁,但一双眉毛微微蹙起,似是见了极可怕的物事。尹辞懒得顾及四下视线,将那人的手握紧。
“快点醒过来。”尹辞轻声道,“我们约了好些事情没做,你想反悔不成?”
然而重伤就是重伤,时敬之没有尹辞那般可怖的自愈之能,自是无法立刻醒过来。尹辞索性炖了鱼汤,碾了果汁。继而细布筛去渣滓浮油,口对口一点点送下。
时敬之这一昏睡,便是四日。
他昏睡期间,衆人大抵有了结论,暂将那异象当做苏肆做出的幻象。尽管还有不少人存有疑虑,此地到底是荒郊野岭,再研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当口,苏肆与赤勾教保有联系一事,也不知从哪儿传了出来。枯山派的悲情.色彩再上一层楼,昏睡的时掌门更显出几分可怜。
谁也没想到,轰轰烈烈的视肉之乱,落了个如此凄凉的结局。
“魔教就是魔教,掉以轻心不得。”
“可惜了时掌门……唉……”
“诸位都回去吧。”闫清满脸疲惫,行了一礼,笑得有些勉强。“掌门状态稳下来了,今日可以移动。我等已经耗了大家不少心力,实在是劳烦各位。”
惊天动地的乱子一过,人们再无心为难这位鬼眼盟主。车队轰轰烈烈地来,零零散散地去,只留下满地沾着血味的车辙。施仲雨拿着逆阳令,不好离派行动,亦是随太衡离去了。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引仙会的人接近时敬之。山中风柔云轻,阴谋诡计似是被挡在山外,为他们留得了一片安宁。
时敬之伤口有了点起色,被尹辞小心抱进车厢。颈子上的伤口要命,怕路上颠簸,枯山派理所当然地留到了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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