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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为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狄静轩这家夥,”狄飞白道,“说什麽与同僚饮酒,原来是在这种地方寻欢作乐。琳琅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起来要到猴年马月?——咦,有了。”
他眼珠一转,示意江宜,跟在一驾马车後面,到得一处楼台前。那楼前停泊的车驾大多都有些来头,仆从随行左右。堂倌为宾客打帘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这是什麽地方?”江宜好奇。
“不知道,”狄飞白道,“我上一次来名都,还是个三岁毛孩,也没人会带我来琳琅街找乐子。不管了,咱们身上还剩些银子,进去就算找不到狄静轩,也不至于被赶出来!走。”
看帘的堂倌为他们领路,甫一进去,眼前就黯淡下来。整座厅堂不点烛火,不打灯笼,中央隐约是个戏台。宾客的坐席则在下方包厢内,狄飞白大大咧咧一把将包厢珠帘掀开,挨个找过去——“干什麽的?!”丶“你谁啊!”丶“呀!讨厌!抓流氓!”
江宜:“……”
狄飞白扫兴道:“都没有。”
“徒弟,”江宜诚恳地建议,“你这样找太容易打草惊蛇了,说不定咱们人没找到,就被扭送衙门告状啦。”
“那你说怎麽办?”
江宜环顾左右,忽然计上心头。
这日戏馆之中,狄静轩邀请了几位友人来捧场。他一个人在名都住着,没有父母妻子,潇洒得很,常常夜不归宿。
座厢内,几人低声打趣说话,正问到狄静轩在岳州的见闻。
狄静轩不愿谈及这个话题,一脸敷衍微笑。门帘下进来送酒的侍者。戏馆里服侍的小倌个个身量纤纤,看着都是半大的少年少女。
其中一人低着头为狄静轩斟酒,顺势偎进他怀中。友人调侃道:“狄兄果然是常客了,只怕在这里也有老相好。”
狄静轩闲闲搂着那少年,忽然笑容僵在脸上。但见那少年袖子底下印出尖锐的形状,抵着他下腹,擡头对他龇牙一笑。
狄静轩:“…………”
他蓦地有种掀桌的冲动。
“诸君,”狄静轩搂着小倌起身,“忽然想起家里有点事,在下就不奉陪了……”
小倌弱柳扶风地依偎着他,诸友人便都哄笑道是狄静轩此地无银三百两,纷纷催他快走,别怠慢了好事。
二人你抱着我,我抱着你,踉踉跄跄出得包厢。
怀里小倌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到听竹间去。”
狄静轩嘴角止不住抽搐,不敢伸手,也不敢脱手,用宽大的袍袖挡着他的好外甥,转身进了相邻包厢。
帘子一落下,狄飞白猛地推开他舅,亮出手中尖锐之物,大喝道:“狗官!这半夜三更的你不好好在自家待着,却在声色场所与人饮酒狎妓!当心小爷我参你一本!”
他手里握着的原来是支牙箸。
狄静轩竟然松了口气,後怕道:“我当真以为你拿的剑呢。”
座上也有人说话:“徒弟,你且小点声,闹得外面都听见了。”
狄静轩这才定睛一看,包厢里早就有人在,座上的不正是岳州一别,那个姓江的游方道士?他旁边坐着的一人,形容散漫,手中转着投壶的铜箭,灵活地好像那箭就是他指间一片羽毛。
此人自然就是商恪。
片刻以前,江宜方想出一法子,令狄飞白假装戏馆侍人,可以自由出入客厢而不引起怀疑。结果两人遇见的第一个熟人,不是狄静轩,却是也来喝酒看戏的商恪。商恪身怀缩地千里的绝技,白天看海夜里看戏,也没什麽做不到,日子当真滋润得很。
狄静轩正要打招呼,冷不丁领口被人揪起来——“我拿剑?我还有剑拿呢?你不要给我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把我剑偷哪儿去了?!”
狄静轩大惊失色,目视狄飞白那张愤怒的面孔:“啊?这……你说什麽?”
他心中飞快闪过无数念头:狄飞白竟然知道他的剑被调包了?他是真的知道,还是在诈自己?
不不,能让狄飞白千里迢迢来找他问罪,一定是真的知道了!
可他是怎麽识破的?他看出那剑是假的,也知道剑是自己换的了?
“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狄静轩强作镇定。
狄飞白气不打一处来:“装什麽蒜?我都找到这儿来了,还能放过你吗?你听好,牙飞剑打我第一天学剑起就跟着我,至今快十个年头了!我小时候用双手抱着它练武,长大後手掌更是没有一刻离开过它,它的每一寸每一厘长什麽样,有什麽瑕疵,在我手里留下过什麽痕迹,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你弄个赝品来糊弄我,当我是傻子吗?!”
狄静轩脊背滑下一滴冷汗。
他笑道:“哈哈哈,原来是这样,那真是我自作多情了。飞白,你忘了麽?牙飞剑不是我偷的,是你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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