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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小喜欢这些,可妈不让他唱歌,不让他学跳舞,更不允许他碰那些被锁在储藏室里的乐器,可你们不让他学,他还是要偷偷学,是,他叛逆,可一个月是叛逆,一年是叛逆,他已经坚持了五年,这还也只是叛逆吗?”
韩镁和书勤都看着书莘,皱着眉似乎在回想什麽。
“他从十岁开始想好好地学舞蹈,其实不算早了,那时候他周末起得比我这个哥哥都早,因为他要去看他的同学上舞蹈课,然後花一天的时间来自己练,因为没有指导,他很容易受伤,可他再疼,他还是要笑着跑回来,有时候实在疼了被你们看出来,他还要骗你们他打架,然後挨你们的骂,你们觉得他是在玩是吗?”
“他初中开始住校,可你们去问问他的室友,这一年多,他们在寝室里见过他几回?他是寝室里起的最早,回去最晚的人,你们知道我凌晨两三点给他打电话他还能接到是什麽概念吗?我读书最用功的时候,都没有通宵过,可在他那里,这是惯常,你们觉得他是在玩是吗?”
“他一周只有一节四个小时的舞蹈课,可他要自学完两倍的课程,他白天必须待在教室里,晚上就去学校的舞蹈教室练习,他还要练歌学乐器,一个星期,他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睡觉娱乐?”
书莘拉着他的衣服,眼睛有点肿。
“他也想像你们想的那样,每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吃喝玩乐,就知道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他就是在做梦,可他也在努力,哪怕再不切实际,他也在努力。他们学校的舞蹈教室音乐教室从初一下半年开始就是整夜整夜开着的,为什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努力,他不仅有梦,他还有坚持!他只是在叛逆吗?他只是在跟你们怄气吗?你们告诉我,他是吗?”
“小莘从来不穿短袖短裤,哪怕是在大夏天他都是长袖长裤,再热的时候都不会把袖子挽到手肘以上,不会露出脚踝,你们以为他是为了什麽?”
“你们有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儿子身上有多少伤,有没有想过他一整天都不下床是为什麽?”
书莘哭着让他别说了,书逾却只是红了眼睛,捏着他的手,继续认真地说:“妈,小莘和您不一样。”
韩镁盯着他的脸,又看向书莘,身体颤抖地厉害。
书逾继续道:“他不是一个人,他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哥哥,他输得起,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一个梦,没试过,又怎麽知道结果?”
韩镁落着泪看着他,身子晃了晃:“梦想……我这辈子,就是相信了所谓的梦想,就是相信了努力就一定会有结果,就是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战胜命运……可我现在有什麽……我当初吃过的苦丶流过的泪丶伤过的心,为什麽我的儿子还要再来尝一遍?”
客厅里安静得不像话,书莘拉着他哥的衣服抹眼泪,书逾感觉到自己眼睛湿润了。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你有实力你就能赢,不是你拼命了你就能成功,梦想……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有……”
“小莘从小就像我,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像……还像我一样喜欢唱歌,喜欢乐器,喜欢跳舞……可我不想他的未来也和我一样!”
书逾捏着拳:“妈,小莘不会。”
韩镁捂着脸坐到旁边,却遮不住眼角渗出来的泪。
书莘从他哥背後走出来,站到韩镁旁边:“妈……对不起……可妈,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韩镁流着泪看他,扣着他的肩膀:“为什麽非得试一次,为什麽就非得试一次,你看看你妈,你看看我啊!现在我给你机会,将来谁来给你第二次机会?”
书莘不说话,也说不出话。
书逾看着她道:“妈,如果您当初没有试过,您现在就会好受吗,您就一定会满意另一种生活吗,您不会,拼过输了是後悔,可没有遗憾,可如果一辈子跟着命运走,那就真的什麽都没了,没做过梦,没发过疯,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麽叫输,却也永远不会知道什麽叫赢,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赢的机会”
“小莘他不是您,也不会和您一样,他就算是输了,也能站起来,就算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他也还有家人,他还有我这个哥哥,他哥一定能养得起他。”
韩镁静了下来,盯着书逾看,突然笑了,那种带着欣慰,带着心疼,还带着丝讽刺的笑。
她松开书莘,看着後面沉默的书勤,站了起来:“你看看你儿子,你听听你儿子说的话,同样都是做大哥的,你儿子在做什麽,你再看看你那个好大哥,他又做了什麽?他亲手毁了你一辈子,现在还想来毁你的儿子,你给我擡头看看啊!”
“书勤,我不欠你的,我儿子更不欠!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给我好好看看这个家,你看看还剩下什麽!还有什麽能让你挥霍!”
书勤从听书逾说话就已经垂着头,一个大男人就这麽红了双目,面对妻子的质问,他只能无力地应对:“……不欠,是我欠你和孩子的,是我对不起你们……”
“你他们欠你的!是那些永无止尽地向你伸手要钱的人对不起你!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把你当笑话,没人希望你好,更没人希望你这个家好,你为什麽就看不到啊!”韩镁看着他,看着这个让自己托付了半生的男人,却只看到了满目的荒芜。
她仿佛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老去的样子,那不是她曾经设想过的人生,甚至不是面前这个男人曾经允诺她的人生,可是这恰是她过去十几年的生活,寡淡的爱情,直白的鄙夷,他人的冷眼,无尽的嘲讽,和越来越陌生的自己。
这一刻,她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二十年前是什麽样子了。
可她的儿子,此刻却在提醒着她,那段谈不上快乐的时光,是她一生再也无法回味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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