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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妈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抽泣声慢慢小了下去,罗源瞅准时机继续劝道:“是啊妈,我爸在里面安心改造,你就别给他添堵了,他心里舒服了,日子过起来也就快了,你说是不是?”
罗妈妈抓过他手里的纸巾覆在眼睛上,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看我这麽大年纪了还要你们两个小辈来劝,让你们看笑话了。……源源啊,妈妈就是想到你爸一个人在里面都快一年了,咱娘俩这还是第二次来看他,心里难受,也怕他怨我啊。”
罗源理解他妈,抓住他妈的手握在手心,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爸爸他不会怨我们的,我们先忍着,等看过我爸了回来再好好哭,我陪你一起哭,行吗?”
“噗!”罗妈妈被他逗笑了,含着泪送了儿子一个白眼,心情倒是意外地明朗了许多。
罗源松了口气。
车子开到监狱外面就不能再往里进了,罗源扶着他妈下车,沈思明不进去,在车里等他们。
“麻烦你了,要是等得无聊你可以先走,我们自己打车。”罗源下车後绕到驾驶室,敲开沈思明这边的车窗说道。
沈思明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才道:“啰嗦。”
罗源没再说什麽,带着他妈进去了,沈思明坐在驾驶室里,开着半扇窗,抽完了一整根烟,掏出手机给薛晨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的时候,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薛晨大概没看来电,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哪位?”
沈思明叹了口气,“我。”
“你哪位?”薛晨的声音混着哭声传来。
“你哥。”沈思明没好气道,末了加上一句,“大硬。”
那边沉默了两秒,带着笑意道:“哦,大硬哥啊,幸会幸会。”
沈思明啧了一声,“你又皮痒了是不是?”
薛晨说:“是啊,你能拿我怎麽办?来打我啊。”
沈思明嘴角勾起笑意,“记住你说的话,等着啊。”
“等着就等着,怕你啊。”薛晨那边的哭声越来越小,应该是被保姆抱去哄了,沈思明听到两声开门和关门声,那边静下来,薛晨说,“你到底有什麽事啊?”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行吧,”薛晨说,“你说,我听着。”
沈思明把车窗关上,空调打开,将背椅往後靠,静谧的车内环境让他的思绪有点飘,他问:“薛晨,如果有个人能天天带你吃正宗烤鸭,你觉得这个人怎麽样?”
“……人傻钱多?”
“啧,会不会说话?”沈思明轻骂,“跟你说正经的。”
“正经的人傻钱多。”
薛晨这话一听就是在插科打诨,沈思明板起脸,“薛晨,是不是真的屁股痒了?”
他板起脸来薛晨也看不到,但是这句话的口吻还是让电话那头的人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沈思明,”薛晨说道,“你不喜欢烤鸭这种油腻的食物,你喜欢海鲜和菌类蔬菜,喜欢汁多的水果,喜欢面条不喜欢米饭,喜欢吃甜而不吃辣,喜欢菜里放蒜但不吃蒜,你不喜欢放酱油的食物,不喜欢切得长短不一的食物,不喜欢装盘太乱的食物,你喜欢喝酒,但是不喝白酒和啤酒,你只喝一种牌子的矿泉水,只抽一种牌子的烟,甚至,你连牙膏都只用那一种牌子,用别的你会干呕,会不舒服,会一整天心情不好,如果找不到那种牌子,你宁愿用漱口水。……沈思明,我说得对吗?”
沈思明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被拆开重组过,因为薛晨说的这些,是他自己都从来没有意识到的,他就像在听他数落一个陌生人的缺点,然後有那麽几秒钟的怔愣,最後潜意识告诉他,薛晨说的是对的,那个陌生人就是他自己。
究竟观察得多麽仔细才能这样如数家珍地数出一个人身上这麽多细微的特点,沈思明内心不可谓不震撼。
没等到他的回答,薛晨继续道:“可是我喜欢吃烤鸭,喜欢油腻的食物,喜欢吃米饭胜过面条,喜欢吃辣胜过甜,喜欢吃光菜里所有的蒜瓣,我不抽烟不喝酒,家里从来不备矿泉水,十块以内的牙膏随便用。……沈思明,咱俩偶尔坐在一张桌上吃一顿谁都吃不尽兴的饭还勉强凑合,天天吃在一起,你觉得合适吗?”
沈思明擡起手臂抵在额头上,目光静静地落在车顶一处,心理的酸涩无法抑制地往外涌,就算当初罗源拒绝他的时候都没这样过。他听见耳边薛晨的声音轻柔又残忍地搔刮着他的鼓膜:“没有开始过就不用担心结束,沈思明,我们就当朋友,偶尔一起吃饭,一起玩笑,你愿意的话来我家住,我带你回村里钓鱼,这样不好吗?”
沈思明想说“不好”,但是话没出口,眼角馀光处一辆出租车在他左前方停下,车里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想起来了,是叶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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