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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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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只是犹豫了一下,背脊上已经传来了滑溜溜的触感,明明只是很小心的一下碰触,却仿佛沾满了黏液的毒蛇蜿蜒而过。简秋宁如同感受到致命威胁靠近的猫,脊背瞬间弓起,本能瞪大的眼睛丶僵直的身体和握紧的拳头无法控制地散发出冰冷的战意,就连自由操场地上尚未散尽的其它队员都多多少少有所觉察,一齐惴惴不安地停住了脚步。
宁士轩咳嗽一声,很尊重地微微收回手指,嗓音却还在颤抖。
“你,你这背上,这怎麽弄的?疼吗?”
今天大家穿的都是队里新发的训练服,为了方便做动作用的是短袖露背的款式,背後交叉的两根绑带之内裸露出大片皮肤。宁士轩手指虚点之处确实是惨不忍睹,深浅不一丶凹凸不平的疤痕累累重叠,触目惊心。
“练背转动作,背上难免会有一点擦伤,您不知道吗?”
回头之间,一下用力的深呼吸,简秋宁已经把一切恶心和愤恨封印在了疏离浅淡的语气之下。然而此刻她无意计较,身後付天怡和沈缘初却对视一眼,要不是气氛太诡异,她俩这就要出头大嚷了:那叫“一点擦伤”吗?那是连她们在旁边看着都心底生寒的鲜血淋漓。小张导本来想在刚开始尝试的阶段给木头绑上厚厚的海绵垫,可是这样就没法精准地把握住重心,所以最後秋宁姐还是不得不直接上木练习,背上皮肉磨蜕了一层又一层,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法仰躺。
其实秋宁姐的平衡木成套也已经挺完善的了,并不是非得要有这个背转。记得当时章导还以此为例暗暗勉励过她们几人,成大事者,当能吃常人不能吃之苦。
两个小姑娘没有深想自己为什麽会有想出头的冲动,很简单嘛,在看到新总教练眼眶怎麽都掩不住的微红时,任谁都会觉得他是在替秋宁姐曾经的付出心疼。初来乍到,有这个友好的丶善良的态度就实在难能可贵,再加上刚刚那些听上去挺有道理的发言,没准他还真就能和大家迅速磨合好,甚至给队里注入几分新的活水呢?果然秋宁姐说得对,队里的震荡虽然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但稳下心来慢慢去接受,也未必就有那麽坏。
付天怡心下因想明白了这一点而雀跃不已,她擡头热切地看向简秋宁。可惜,秋宁姐还是“不解风情”,无意间碰撞上的极寒目光几乎将她刚刚再次萌发的跃跃欲试冻僵。
“昨天晚上竹君就离开了,你也不说去送送她。今儿一早看到隔壁房间空了我才知道她真就这麽走了。”简秋宁的单人间里这两天一直会热闹到快熄灯的时间,徐若澄瞥了眼安静坐在旁边绕着线团儿的任小棠:“你呢?你知道这事儿吗?好歹也是和你一路从桂省队上来到了这个地方,她虽然是个闷葫芦,本质终究还算是好的。”
“送什麽送啊。是我特意没告诉大家的。她要是能乐意让我们一帮子人去送,那又何必就这样退役?你别逗小棠,她还小呢,要知道这些干什麽。”简秋宁说完站起身,拉开小冰柜取出一只冰袋:“给。”
徐若澄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换下了脚踝处正敷着的那个已经融了大半的冰袋。果然啊,就说黄导怎麽这麽轻松就能答应放跑一个生力军,敢情还真的是有秋宁姐出的一份力呢。
“澄子,你是定了下周要做那个微创对吧。”敏感话题被跳过,这从一开始就有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当然还是要继续,因为人在难过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憋着,什麽事都闷在心里是会闷坏的,只有多说说话,慢慢地才能发散化解开来。不过秋宁姐怎麽会主动又提这麽个敏感话题呢?任小棠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是啊。”徐若澄倒是坦坦荡荡,一边摁着冰袋一边随口回答,根本没觉得这是个敏感问题。“微创嘛,恢复很快的。据说三天就能下地训练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澄子。”
沉默片刻之後,简秋宁的声音轻轻在房间里响起,仿佛带着缥缈的回忆和最深切的悲伤。她微微偏过头,悠远目光如水墨滴落长卷晕开,不知在看向哪个方位。
“怎麽了?”徐若澄愕然擡头。
“我在想,其实,像竹君这样未尝就不好。她已经申请上粤省大学的学籍了,十六岁就读大学,还有不错的体操成绩,也算是一种两全其美了。”
“你……你也想劝我退役去读书?我早说了。今年上半年这样难我都撑下来了,现在一切刚刚有个转机,我绝不可能放弃的。”
对面的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徐若澄那是怒发冲冠,任小棠则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起身时那只伤脚的颤抖,急着去扶。
“啊——没有没有,是我说错话了。我也只是,想到君君,有点难过而已。”
简秋宁长长叹息,终究还是硬生生把几乎出口的话按了回去。坚持是澄子的本心,世锦赛时萌发的那一点点退意本就只是万念俱灰之下的气话,她不是不明白。更重要的是,又有什麽站得住脚的理由能劝出口?自己知道宁士轩的本质,可“一切刚刚有个转机”,听得出来,即使是经历了如此之多的艰难和考验,已经足够成熟的澄子,对宁士轩这位新总教练的第一印象仍然是不错的。
只能说,他今天这一番新官上任的姿态,实在摆得很成功。
当然了,徐若澄等人会有这样的想法,说到底还是因为线索不足。像为数不多掌握了核心情报的罗焕修,就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评价空降华国女队的宁士轩其人。
“呵,我就说,他怎麽会放过顺理成章把你收到名下的机会,哪怕他挂个名,让你自己练,甚至再喊王导来帮忙都是可以的。原来是美国那边俱乐部的一摊子舍不得丢下,连冬训期间都要去那边长住一个半月,才不能亲自带选手。真是岂有此理。”
“是啊,我是不信,一个人能这样的‘一心二用’。最可笑的难道不是要把二组那五个人带去外训的同时,还又把罗子晴那个‘代理队长’的名头捡了回来?”简秋宁漠然垂下眼皮,笑得很是讽刺:“我不在乎这些,只是想到他那天假惺惺看着我的目光,就觉得,非常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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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了回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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