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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斜,庭院中起了风,枯枝上刚生出的粉茸茸的花苞将坠未坠。
酉时的梆声在风声中荡开,侯府各处院落点上了灯。
这是大婚的第二日,熏风院中的红灯笼与红绸都还未撤去,灼灼一片的红在橙黄与粉紫交融的霞光下铺就开来,复又越过半开的房门与半透的明瓦,坠向摆满了各色佳肴的案几。
荡开一圈又一圈层层叠叠的影。
夫妻二人在熏风院中自然是不比安和堂那般讲究,在珈宁半嗔半笑的“你答应过熏风院中由我安排”声中,二人相对而坐、同席而食。
珈宁夹了些许厨娘做的十香甜酱瓜茄放入身前的碗碟,左手托腮望着戚闻渊,问道:“你说,若是前日你并未来迟,我到熏风院时是不是就是这般景象?”
戚闻渊先是放下筷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窗外的景象,坐直身子,答道:“谢府至侯府距离甚远,若是吉时从谢府出来,到侯府时,晚霞应是已经散尽。”
“……好吧。”
珈宁又道:“你怎么不试试这道瓜茄?”
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戚闻渊手中的筷子自始至终都只伸向过自己身前的那几盘菜,而这道她特意让许厨娘做的瓜茄,他是一口都没尝过。
“可是不爱食甜?”
“并未。”似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回答,戚闻渊当即夹起些瓜茄,送入口中。
他只是想着,这是珈宁特意点的菜,她定是喜爱,那便都留给她。
“那可有不爱食的?”
珈宁心道,这人连那白豆腐都能吃得面不改色,着实是有几分本事。
“并无。”
“那爱食之物呢?”
“亦无。”
珈宁抿了一口清茶,眸光灼灼地望向戚闻渊,道:“你觉不觉得,我们两这样子特别好笑。”
“有何可笑之处?”
珈宁撇了撇嘴,道:“你怎么不像昨日早晨那般能说会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在考校你。”
戚闻渊一愣,他原是以为她不爱听他多言。
且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昨日二人一道在熏风院中用夕食的时候也是如此,珈宁几次都想找些话题,他不知该如何作答,本想说戚家向来有食不言的规矩。
但最终还是在少女娇懒的尾音中败下阵来。
珈宁及笄之年便远嫁来京,已很是不易。想来也是因为京中没了能说话谈天的密友,方才想拉着他说上几句。
熏风院中而已,便由她去吧。
至于不会答……
他想着,她问一句,他答一句,总是不会错的。
忽又听得珈宁道:“你想和我齐家,不该是这样的。”
戚闻渊一噎:“那我该如何?”
脑中却是想着数十年后,眼前的少女生了华发,却依旧会穿着最时兴的衣裳,在廊下与他说些毫无意义的话。
“你也该问问我喜欢吃些什么。”珈宁回想着饭前看过的那册话本。
戚闻渊却道:“可我已知晓,夫人喜食酥油鲍螺,喜食甜酱瓜茄。”
珈宁侧过头去,以手腕撑在额上,好半天方低声道:“你观察得挺认真。”
“夫人谬赞。”
……
“我并没有在夸你。”
罢了罢了,至少他没有开口食不言闭口寝不语,又如昨日那般叨叨个不停。
这人性子便是如此,不似她那般活泛。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话本中既定的男主角。
她不该为了自己的幻想,一意孤行地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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