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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农寺严密监控坊中粮食的供给。太医署组建人手前往支援,坊中医馆药铺皆由朝廷统一接管,供给人手和所需药材。”
听罢,回过神的裴寂忙谏言道:“不知莫大人是否已归,她这般了解此病症,圣上何不让她前往病坊救治,定能大放异彩、造福万民啊!”
“你个老……”李靖正要开骂就被身旁的官员捂住嘴,同他使了个眼神。
李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秦王正垂着头,脖颈处根根青筋暴起,下额似有水珠滚落,但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只闻龙椅上的李渊威严又残酷地道:“裴卿所言极是。传朕旨意,太医署所派医者随莫婤死守病坊,皆听从其号令,天花不止便不出。”
李世民骤然抬首,眼中猩红一片,李渊的目光将要扫过,他方阖眼颔首,掩盖住眸中的凶光和脸上微微泄出的几丝怨恨。
承乾殿后殿,观音婢又同孙思邈寄去一封信后,拿起桌上的绣篓,继续同小承乾缝云肩。
这宫绣虽说师从晚娘,却多是莫姐姐指导她练的,她不过花了三五年就绣得同莫姐姐一般好,她本欲藏拙,没成想莫姐姐却同她说——
有些拙是不必藏的,当你到达了他们望尘莫及的高度,无人再能嫉妒,只有敬仰!
小时她将信将疑,现今她却在慢慢领会。
每每想起亦母亦姐的莫婤,她便像周身沐浴在春日中般温暖,今日却忽觉一阵心悸,指尖不慎被针刺破,在雪白的布上染出点点红梅。
十指连心,痛得惊人。
婴儿床上的小承乾似能感受到母亲的疼痛,也突然哭闹起来。
方下朝的李世民闻及孩子的哭声忙快步入内,见妻子手被刺破了还愣愣发神,心疼地将她的指尖塞入唇中止血。
“怎这般不小心?”见血止住了,他亲了亲她手心,将脸蹭了进去。
“世民,父皇下旨了?”观音婢抚着李世民微微泛红的眼角,莫名来了一句。
没头没尾,李世民却听懂了,他握着妻子的手猛地僵住,沉吟半晌,方冷笑一声道:“何止下旨,要阿婤在里头不死不休呢!”
“什么!”
观音婢猛地起身,随即浑身颤抖起来,眼中蓄满了泪,似不敢相信曾经那么慈爱的阿耶,视莫姐姐为亲小辈的阿耶,竟会这般残忍。
闭了闭眼,咽下苦涩的泪水也藏起眼中翻腾的怨恨。
下朝后,李世民百般求见李渊未果,已是打了套拳,废了数十个木桩,方敢回来同观音婢说道此事。
此时,见妻子这般难受,他仍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上前紧紧抱她,边摸着她的背安抚,边说出自己的猜测:“他应是早有此打算……”
送走他们,莫婤抱着药箱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发呆,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宁太医的话:
“圣上要你留下防疫,无旨不得出。原本援助者们很快就能到,谁知病症竟从疠风变为天花,愈发危险,恐须
重组人手,期间还望莫大人顾自珍重!”
抓着药箱四角,她指尖逐渐泛白,良久,不禁嗤笑一声,颇觉好笑。
虽然她没有为天下苍生奉献一切的超凡觉悟,但她仍是会留下致病救人的,这是作为一个医者的本能,更何况她还有解决之法。
只是李渊玩这一出强制,却是让人恶心又心寒。
扔开药箱,她盘腿坐于床上一面打坐,一面念叨:“不要生气,反正老娘死不了!不要生气,日后待他被软禁,老娘天天去气他!”
畅享了众多李渊晚年凄凉的场景,她心头的气儿终于顺了,手托着下巴自说自话:
“阿忌应是能平安出去罢?他出去了可不要太担心我啊!不,他必须得担心的茶饭不思地想我才行!”
“咯咯咯——”被自己逗笑,笑声将空旷的房间衬得又多了两分人气。
忽而,房门被敲响。
宁太医走时,将此门的锁和钥匙都给了莫婤,还叮嘱了坊主不得限制的她自由,只是现今这般危险,未等到其他医者和药材前,她才不会傻傻地出去。
这般想着,她愈发警惕,提高声量问道:“谁啊?”
“姑娘,是我啊——”
门外传来鬼魅般的声儿,只见一道人影紧紧贴在莫婤的门上,正努力掰开门缝往里瞧,却只能看见塞得紧实的粗布。
“姑娘,你给奴家开门啊!”黑影又飘到窗前惺惺媚态道。
见莫婤还是不理她,她又突然凄厉地威胁道:“你若不开门,我就去将这疠人坊所有人都染上!”
“那你去罢。”莫婤不为所动仍是淡淡道。
“你还是这般心狠!”女子似受了刺激,一面尖叫,一面疯狂地拍打门窗,除了莫婤的,她还去拍其他疠人的门窗。
只是黎坊主早便告知了众人有一在逃天花者,锁了疠人们的门,将两串钥匙随身携带,还嘱她们不要开窗。
因而疠人们只是在屋中同这疯婆子对骂,谁也未靠近门窗。
听了整出交响乐,莫婤终是觉有些太吵了,勉强提起些兴致问道:“我们无冤无仇,你怎这般恨我?”
“无冤无仇?哈哈哈——”
女子放声大笑,笑得眼角都挤出了泪花,脸上的脓水越来越多,如大汗淋漓,似泪如雨下。
笑了整整半分钟,她的声如同来自十八层地狱,恶狠狠道:“我这凄苦的一生,都是拜你莫婤所赐!”
“呦,还知道我名啊,看来是老熟人!”莫婤又倒出些酒精,在空中洒了洒,脑海中回忆着她脸还未烂时的模样,却仍想不起半分。
她诚恳道:“真不记得了,可能你微不足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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